六月底，池青灼回到老宅，跟长辈池建业一同去远岭山墓地，也是池青灼爷爷。
晨光熹微，郊区空气清新到令人神清气爽，沿着大片的茶山蜿蜒抵达墓地时，太阳刚刚升起。
下车，池建业和池青灼爷孙二人，踩着定期被人清理干净的石阶，慢慢去往B2区。
今天，是池青灼奶奶范菁英的生日。从范菁英去世后，每年这个时候，池青灼都同池建业来看望她。
池建业身着裁剪得体黑色中山装，脖颈处的暗色领扣严谨扣起，能看出上了年纪，但仍精神矍铄，眉宇间英气难掩。
池青灼身材高挑，面容冷峻，有着少年人的朝气，也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二人明明有着巨大的年龄差距，但是身上的某种气场似乎不谋而合。
穿过一排排黑色石碑，最终抵达目的地。
墓碑上，黑白照片赫然映入眼帘，范菁英浅笑安然，眼角有着细长皱纹纹路。
池建业记得拍这张照片的那天，是范菁英主动要求的，她笑着对池建业说想去拍照。那个时候已经是范菁英生命中的倒计时，癌症晚期，池建业看她难得有兴致，便和她一起去所谓的拍照。
等到拍完时，范菁英才看着照片说道，“这张很适合当遗照。”
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避讳谈及死亡，每每提到相关字眼，也会主动转移话题。
但是范菁英无所忌讳，平静淡然地说出关于身后事的话语。
池建业少有地，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紧，猛烈收缩。
池建业和范菁英都是敢闯敢拼的人，相识于微末，从纷乱不堪的上世纪至和谐安乐的如今，彼此是对方每一个苦难时刻的见证者，也是荣冕加身攀登峰顶时提醒彼此不忘初心，忆苦思甜的敲钟人。
人生旅途，不仅是伴侣，更是彼此的导师，亦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池青灼手捧池建业提前让人备好的白色玫瑰，半蹲着将玫瑰花放至墓碑前，抬头在明亮的光线中，看到久违的长辈面容。
池青灼记得，范菁英生前最爱白玫瑰。老宅的花园下，池建业让人悉心种植了一大片，每至花期，走在通往大门的小径上，花香袭人。
范建业从兜里掏出块洁白棉帕，从侧方绕去画像前，缓缓擦拭，语调带着长辈特有的沉重低哑，“你还是这么年轻，我已经老了。”
话语一出，一向自制的范建业，眼眶中也难掩湿润。
生命的长度到底是多少，要用什么去衡量，是用时间，还是用成就，抑或者其他。
池青灼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