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的病容,不是能装出来的。
“如今皇上已经处置了舒婕妤和敬妃,你也不要再怨恨。”张皇后缓声道:“越是深受皇恩,你越不能骄纵,为人要愈发低调些才好。”
“请娘娘放心,妾身知道。”阿妧神色温顺的道。
张皇后点点头,她脸上现出几分力不从心来,颇有些无奈道:“如今没了敬妃在前头挡着,宫妃之中,可就没人能跟郑贵妃抗衡了,连本宫都要避其锋芒。”
阿妧闻言,配合的露出些许畏惧来。
“你得皇上宠爱,又是太后送到皇上身边的,郑贵妃自然容不下你。”张皇后煞有介事的道:“你可要万事小心些。”
皇后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吓她罢?
或许是太后提议也不一定,觉得笼络她力不从心,让她认识到自己处境的艰难。
“娘娘,妾身,妾身谨记您的教诲。”阿妧的声音有些飘忽,显然是害怕了。
张皇后才想说什么时,只见青兰很快又端了一碗药过来,她随口问道:“熙贵仪要喝几碗药?”
“回娘娘的话,只这一碗,方才主子吐了,奴婢们取来了备好的。”青兰恭声道。
张皇后有些疑惑,“怎么准备这么多?”
“主子胃不大好,皇上吩咐多备两份,糖和药都是。”青兰曾在清凉苑服侍,在皇后面前也并未胆怯顾忌。
那托盘上,不仅有药,还有两块糖。
阿妧在皇上面前竟这般娇气么,皇上亦是亲自领过兵,平日里也不喜宫妃们矫揉造作的撒娇——等了到了阿妧这儿,竟是关切。
她蓦地想起何修仪不甘哭诉的“只是宫女出身”,阿妧确实该提防。
一时间张皇后也没心思再敲打她,叮嘱她好好养病,便从凝汐阁离开。
阿妧好用,可也得为自己所用才行。
***
福宁殿。
赵峋听了崔海青回来的禀告,得知了张皇后在庆春宫的作为,掀了掀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张氏并不是个多聪慧的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当初他肯答应立张氏为后,一来是先前对冯太后襄助的回报,二来便是张氏不似冯太后心机深沉,虽有些小心思,倒也无伤大雅。
她会这么做,应该是有人提点了她。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小路子在门外通传道。
赵峋微微颔首,崔海青忙去掀了帘子,请张皇后进来。
“妾身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张皇后福了福身才要行礼时,赵峋已经从书案前走了出来。
他亲自扶住了皇后,神色温和道:“你和朕是夫妻,没有外人在时不必多礼。”
张皇后闻言,又惊又喜的抬眸望去,面上竟隐隐有几分小女儿的娇俏。“是,妾身记下了。”
“庆春宫的事,崔海青已经告诉了朕。”天子向来矜贵威仪,那双清冷的眸子令人心生敬畏,可此时望去,却格外温仁。“你替朕管理后宫事务,辛苦了。”
张皇后定了定神,才恭声道:“这是妾身本分,不敢担您这句‘辛苦’。”
可她眼角眉梢的喜悦,却是没藏住。
幸而她还没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轻声道:“皇上,妾身去庆春宫前,先去看了熙妹妹。熙妹妹有您的庇佑,妾身看着她已经恢复了不少。”
她在此时倒有些能理解郑贵妃,后宫的人越来越多,能分到皇上的关注也就越少。
张皇后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她已经是皇后了,是后宫中人人羡慕的位置。
“阿妧遭了不少罪。”赵峋听她说起阿妧,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朕正想着,该如何补偿她才好。”
虽说皇上不是耽于美色的人,可他待阿妧确实不同。
张皇后还不敢面上露出来,只得道:“妾身也心疼熙妹妹,妾身也想向您请旨,等年底晋封时,熙妹妹该是头一份。”
阿妧可以晋封,但不能是现在。
更可况时候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此时受宠,不等于以后受宠,也不等于一生一世都受宠。
赵峋闻言,抬眸望向张皇后,目光中带了些犀利和审视。
“皇上,熙妹妹乖巧懂事,妾身也喜欢她。”张皇后尽量让自己显得神色坦然,她挤出一抹笑容来:“兴许到了年底,熙妹妹怀上皇嗣,晋封更加名正言顺,也能给她更高些的位份。”
被那样锐利的目光打量,张皇后心中酸涩极了。
可她没有别的选择。
“皇后说得是。”赵峋蓦地唇角微翘,那抹冷意如遇春风顷刻间冰消雪融,他慢条斯理的:“朕觉得有道理。”
纵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张皇后却并无半分快意。
皇上那一刻神色转变,是为了阿妧。
难道皇上真的期盼阿妧怀上皇嗣么,甚至不在乎阿妧是太后的人?
“罢了,阿妧已是贵仪,位份也不算低,就依皇后的意思。”赵峋同意了。
张皇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听赵峋又道:“苏贵人进宫后还未晋过位份,这次她不顾自身安危去救熙贵仪,朕觉得她值得嘉奖,朕希望后宫中,正要有这份亲如姐妹的情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