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这话一出,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人们也沉默了,他们人也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知道战事的惨烈,对于受伤的同僚心有戚戚,更何况,张娘子家就欣姐儿一个孩子,若是他家当家的去了,寡母带着弱女,也是活不下去。
“既然出不了这份钱,就别拦着人家想办法救命了。”婆子惕着牙,在一旁冷嘲热讽。
“一百两是么,这份银子,我出了。”
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意,终于说出了开门后的第一句话,这话一出,张娘子的哭泣声瞬间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意。
许是晚上喝的酒上了头,沈意看了谢愈一眼,在他包容的目光下,再次重复了一次:“这份银子,我出了。”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女主不是圣母,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谢谢支持。
第90章
一时间, 在场的人都被沈意的话震得愣在原地,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对这胡同里的人家而言, 一百两已经足够他们全家人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年日子。
闪电划过天空, 刺眼的亮光照亮天际,也照亮了沈家小院门口这点地方, 院前众人的神色一览无余。
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声, 张娘子猛然扑了过来, 一个磕巴也没打地跪了下来,使劲地冲着沈意磕头,很快额头上便流出了鲜血。
“张娘子先莫急,我拿出这银子有条件。”张娘子的磕头没有让沈意动容, 不管有什么苦衷,将家里的姐儿卖出去, 这种行为沈意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沈意话音刚落, 张娘子磕头的动作顿了一下,好像害怕沈意反悔一般, 嘶嚎道“谢娘子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日后欣姐儿就交给您调理,任您使唤。”
说着, 张娘子又使劲的将欣姐儿拉到身旁, 铁掌似的手重重压在欣姐儿肩上, 逼着欣姐儿也跪了下来。
再怎么说,欣姐儿也是她唯一的女儿,要将她卖去脏地方, 心里也是不忍心, 但是家里男人治病要钱, 不将女儿卖了实在没有办法,现下里有了更好的出路,谢家是个慈和的人家,去谢家做奴婢,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
“欣姐儿还是你家女儿,无需给我家里使唤。”沈意垂眸看着张娘子,否认她的猜测。
闪电没有停歇,时不时出现的亮光将欣姐儿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映照出来,她颤抖着唇,眼中含着期盼的水光,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沈意弯下腰,将欣姐儿扶起,轻柔地说道:“欣姐儿,这银子,算是我借给你的。”
张娘子一听这话,顺势便倒在地上滚动:“谢娘子,把我们骨头榨干也还不上这份银子,这妮子手脚还算利索,您就发发善心,将她收了!”
嫌恶地看着满地打滚的张娘子,沈意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对欣姐儿说道:“明日开始,你便来我家里,我教你织布的法子,日后就在我家里织布,用这织的布冲抵借的银子。”
张娘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意。这时代里,手艺人的手艺都是代代相传,若是要去外面请师傅,不仅得掏上一份银子,还得给师傅当牛做马,这样才能让师傅指点几番。
这胡同里的人家,都是兵卒,祖上打打杀杀惯了的,若说抡大刀,家家都有着一份心得,至于纺纱织布绣花这等手艺活,真真是谁也不会的。
现如今沈意却愿意教欣姐儿一份手艺,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张娘子的哭嚎立马停了下来,喜笑颜开地奉承着:“谢娘子真是菩萨前的人儿一般,我们家欣姐儿遇见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轰隆一声,又是一阵惊雷,酝酿已久的雨水终于从空中滴了下来,打在脸上。
见着事情已经解决,谢愈对着那些拎着灯火的壮汉拱手行礼:“大晚上的,叨扰了,这雨水渐大,我就不留诸位了。”
“谢大人,这事能解决我们就放心了,毕竟欣姐儿还这么小,真被家里卖了心里也是不落忍。”五大三粗的汉子粗着声音说道,引来人群里的附和声。
“都家去,我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张娘子被人这么一说,叉着腰大声嚷嚷,将人们赶回了家。
人群四散,胡同里很快便清净了下来,只有跟着张娘子过来的婆子,冷笑两声,眼中露着恶毒的光芒:“张娘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可想好了。”
“不卖了,快滚!”自有了新的出路,张娘子也不怕得罪这婆子,将好人家的女儿卖去脏地方,这婆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婆子意味不明的哼笑两声,转身离开。
“呸。”张娘子看着婆子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痰。
不愿意和张娘子说话,沈意摸着欣姐儿的头,轻声细语地和她定好时间,见着雨水愈发的大,这才催促着欣姐儿赶紧回家。
大雨倾盆而下,胡同里空无一人,豆大的雨水滴到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伴随着夜雨声,沈意靠进谢愈怀里,语带歉意:“愈哥儿,我刚刚没和你商量便做了这决定,是我冲动了。”
“意姐儿尽管做你想做之事。”谢愈摸着沈意的头发,轻声安抚。
沈意翻了个身,伸出手抱住谢愈腰身,亲昵地在他脖子间磨蹭,夜渐深。
雨骤风急,树上残留的叶子被暴雨从梢头吹落,掉在地上零落成泥。
直到第二天早上,风雨才停歇下来。
谢愈依然要去翰林院当值,一大早便从温暖的被窝里离开。
“什么时辰了?”似睡非睡间,沈意含糊地问道。
“还早,还能再睡些时候。”谢愈俯身将被子掖紧,然后又亲了亲沈意的额头,这才穿上官府,离开家门。
感受着温热气息的离开,沈意翻了个身,接着睡了过去。
雨后的天气格外清新,雾蒙蒙的天也透亮起来,深深吸上一口,冷冽的空气进入胸中,谢愈精神抖擞地打开院门。
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院门外徘徊。
“欣姐儿,怎地这么早就过来哩?”沈意和欣姐儿的交代,谢愈也是听见了的,现在离说好的时间还差一个时辰,由不得谢愈不诧异。
“我,我...”欣姐儿两只手扭成了麻花,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谢愈说不出话来。
要怎么说,她担心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做梦,一切都是她太害怕家里将她卖了才臆想出来的,睁眼便跑了过来。
欣姐儿好半天没有说话,谢愈叹了口气,温和说道:“先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