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台上,
住在月玲珑肉身中的离浅正盘腿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一双雪白的柔荑作兰花状静静的放在双膝上,穿着薄薄的豆青色纱衣,腰背挺得笔直,越发的显得单薄。
水晶珠帘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摩挲声,珠光在澄澈的秋阳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不偏不倚的折入离浅半眯着的眼中。
离浅眉心皱了皱,面有恼色,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脂唇轻启道:“蕊香,本宫不是交待了吗?本宫打座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要进来打扰本宫,包括你自己!”
一袭夔龙纹的明黄袍角移到酸枝木桌案前,一只修长白晰却略显粗糙的手指翻了翻她面前的“清心咒”,昏黄干脆的纸张随着指尖的翻动发出细微的声音!
离浅的眉心跳了跳,暖暖的睁开眼,只见一双水汽氤氲的男人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当他那情深似海的眼睛对上她那双默然得近乎绝情的眼睛时,他的咙头动了动,似有无限的委屈吞咽下了喉咙!
他咬了咬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终究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离浅主动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福了福:“臣妾参见陛下!”
帝骏赶紧弯腰扶住了她,当他的手触碰到她那皓白纤细的手腕时,他心疼不已,他把这些时日对她所有的怨与恨都化作了一句关心的问候:“几个月不见,皇后清减了许多,内务府的人惯会拜高踩低的,他们一定是见这段时间朕宠着卫蓉莞,怠慢了您,也跟着轻慢了皇后!皇后受苦了!”
离浅嘴角轻笑,漫不经心道:“陛下想多了,臣妾这些日子过得挺好的!”离浅对着镜子扶了扶云鬓上的一枝鎏银碧玉莲花簪道。
帝骏上前两步,拔下她头上的簪子,皱眉道:“还说没有轻慢,内务府的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作为一国皇后怎么能带这么粗陋的簪子!还有这衣服,都入秋了,怎么还穿纱衣,而且上面连最简单的刺绣也没有!”帝骏气得直跺脚,扬头朝门外叫道,“德顺!德顺!”
帝骏的近身太监听到叫唤,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来,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帝骏把那枝银簪狠狠的砸到德顺的脚边道:“你到内务府去宣旨,停了秦有才的内务府总管之职!立刻!马上!”
德顺见脚边那枝碎裂成两半的银质玉簪,就知道秦公公这些时日巴结莞妃怠慢皇后的事惹恼了陛下,他二话不说,轻身就到内务府去宣旨。
秦公公接到帝骏的停职口谕,如遭五雷轰顶,当场瘫软在地!
秦公公在宫里是机灵惯了的人,没想到今儿会翻船,德顺见他这个样子,对自己身边的人感慨道:“咱们做奴才的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行了,不要总想着去揣测圣意!抓巧卖乖!圣意岂是咱们这些人能揣测得透的!”德顺一甩拂尘走了。
“小的们谨遵师傅教诲!”小太监们跟着德顺公公走了,留下秦有才,呆坐在地上。
秦有才手下的小太监见德顺公公走了,走上前扶起秦有才,一脸茫然道:“师傅,你不是说莞妃娘娘前途光明,让咱们多巴结亲近吗?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哪知道?”秦有才又气又恼。
“师傅是被陛下骗了,陛下是故意抬举莞妃,冷落皇后的,他不过是在和皇后置气罢了!师傅却当真了!才落得停职察看的下场!”秦有才身边的一个面相机敏的太监小顺子道。
秦有才原本觉得自己挺冤的,被这小太监一提醒,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走上前就赏了小太监两个响亮的嘴巴,怒目圆睁道:“你这小崽子既然早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如今闹到我丢了差事,你难道就捞到好了吗?”
小顺子捂着嘴巴,唔唔道:“师傅冤枉死我了,我也是前两天偶经玲珑台听在玲珑台守夜的宫女荷心偶然说起,再联想到陛下的行为揣测出的结果。”
“荷心?就是你常挂在嘴边的,你的同乡吗?你还总是向我提起,将来想与她对食的那位宫女吗?”秦有才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正是她!”那小顺子道。
“她被派到玲珑台值夜了啊!”秦有才眼中精光一闪。
“荷心说值夜辛苦,她找到奴才,原本是想通过奴才与师傅的关系调到莞妃宫里去当差的!”那小顺子道。
秦有才连连摆手道:“不不,荷心是你的同乡也就是咱们的人,值夜虽然辛苦可却能听到陛下与皇后的枕边语,师傅官复原职全靠她了!”秦有才顿了顿,抚着小顺子的脸,满脸堆笑道,“你给师傅说说,那天荷心都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