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侍侯卫蓉莞起床,帮她把又黑又亮的头发梳成宝月髻,髻角各簪了一朵小小的烧蓝小孔雀,孔雀的羽毛是用金丝银线穿着细小的红玛瑙制成的,雀口处衔着一串金丝流苏,金丝流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星芒,映得她的小脸越发的容光涣发,神采奕奕。
春桃在卫蓉莞后脑处向上翘起的小燕尾上簪了一朵金累丝钳青玉珠花的芍药!
春桃望着镜中的卫蓉莞赞道:“娘娘这一扮扮可真好看啊!”
卫莞蓉侧着头,手指抚着燕尾上的青玉珠花,望着镜中的自己怅然道:“陛下又不在宫中,打扮得这么好给谁看啊!”嘴上这样说,卫蓉莞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镜中的自己几眼,别说,梳上妃嫔的发型还真的挺好看的,褪去残红后的成熟与知性,就像杏花调谢后刚刚结出的青果,那还不太成熟的果肉向人招示着另一种美,它不像杏花刚开时那样炫烂耀眼,却有杏果独特的沉郁之美!
卫蓉莞轻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种沉郁之美大概就来自腹中的孕育着的小小生命吧!
这时卫蓉莞突然想到了逝去的姐姐卫蓉茵常念的一首诗,她轻声念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卫蓉莞看着春桃的眼睛道,“这首诗是我的姐姐生前经常念的,以前我不懂,经历这么多事过后我渐渐能体会到姐姐的心境了!这意境很美,而且美中还带着淡淡的忧伤!”
春桃搔着后脑勺不解道:“这意境美是挺美的,可是娘娘,杏花明明是白色的,为什么叫花褪残红啊?”
卫蓉莞淡然一笑道:“春桃,这你就错了,杏花其实是有两种颜色,白色或带红色。杏花的花期是3-4月,杏花含苞时是纯红色,开花后颜色逐渐变淡,花落时才变成纯白色。由于杏花有变色的特点,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由浓渐渐转淡,到谢落时就成雪白一片,所以还有一首赞杏花的诗,本宫念给你听,”卫蓉莞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念道,“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春桃一脸崇拜的望着卫蓉莞道:“娘娘懂得可真多!”
卫蓉莞抚了抚鬓角的青玉珠花讪讪的笑:“本宫不过是跟着博学多闻的姐姐学了些皮毛而已!”
此时卫蓉莞突然有点怀念自己的姐姐了,在九王府时,她是多么的顽劣啊!不是打鸡骂狗就是跑马观花,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儿!姐姐怕她再顽劣下去找不到婆家,硬逼着她学诗辞歌赋,烹饪女红,虽然她千般不愿,可还是拧不过姐姐,只能硬着头皮学!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她不原意学的东西会成为她深宫生活中卖弄的资本,甚至会成为她将来邀宠献媚的武器。
卫蓉莞望着镜中的自己发了会儿呆,纤弱的手指攀上春桃的手臂道:“春桃,扶本宫到御花园去走走吧!”
“这辣天毒日的,娘娘你又怀着身孕怕是不便,万一中了暑,奴婢们挨板子倒不打紧,可娘娘自己遭罪就得不偿失了,娘娘还是在宫里安心静养吧!”春桃劝道。
“无妨,你把那遮阳小油伞撑着,咱们只沿太液池一带走走,太液池一带遍植桑榆,咱们拣那阴凉之处走走就回!”卫蓉莞道。
春桃见卫蓉莞执意要出去走走,知道自己劝是劝不住了,她从碧纱橱中取出一把碧青色的油绸伞替卫蓉莞撑着,主仆俩沿着太液池一带慢慢的走着。
青色的油绸伞映着卫蓉莞一身海棠粉的春衫,再加上满眼翠碧的桑榆,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越发的衬得她粉面含春,眉稍带俏!
只可惜这样的美丽无人欣赏,实在是遗憾!
卫蓉莞看着清亮的湖中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悲从中来!她才十六岁啊!连十八岁的花季都没到呢!花还没来得急怒放就结上了果,真是可悲啊!
卫蓉莞的指尖抚上自己的肚子,虽然是盛夏,可她的指尖却是冰凉的,从太液池上吹来的风带着一丝丝潮热的气息,扑打在她妃红的脸上,脸上变得潮热,隐隐有一些细密的汗珠。
春桃从腰间解下一方绢帕为她拭了拭额头细密的汗珠,劝道:“娘娘,咱们回去吧,这辣天毒日的,除了满眼苍翠实在没什么看头,连从太液池上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潮热的气息,实在没什么看到!”
“本宫要是没记错,前面应该有一片杏子林,这个时节应该正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时节了,本宫想去看看那满枝的杏子,体会一下姐姐当时的心情!”卫蓉莞墨玉般的眼中布满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深沉。
“好吧,既然娘娘坚持,那奴婢就陪娘娘到杏子林中去转转!”春桃道。
“谢谢你!”卫蓉莞从不轻易言谢,如今她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
来到杏子林,只见一袭红衣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满眼的青杏发呆。
“姐夫!”卫蓉莞又惊又喜,光从背影,卫蓉莞就能在眼认出那人是九王爷帝舒。
帝舒闻言转过身来,先是一愣,随即跪拜在地,恭恭敬敬道:“微臣参见莞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