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多言,主人从未将我当做一个人,他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属于他的玩意儿,听话便好。
如此,同他争辩,又有什么意义。
我无法杀死主人为青荼报仇,也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追随青荼而去,甚至去收敛他的尸身,埋葬他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我悲哀极了,生而为人,若是如此不能自控地度过一生,又有何意趣?
主人薄凉的声音传来,“你莫要想着寻死,你别忘了,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也死不了。”
我惨然一笑:“是,没有主人的允许,我怎么死得了呢?我生不能自主,死又怎么能得到自由呢?再说,我有什么资格死呢?我死了,有何面目去见青荼?他为了而死,定是希望我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们将相爱一天,若我死了,我们的爱也就彻底消失了。他已经没了,但我至少要守着我们的爱。”
主人冷嘲热讽道:“真是伟大的爱情!”
我忽地想起他可以拔掉我的情根,控制我的身体,我握了握刀,若是彻彻底底忘记青荼,那这副残躯不要也罢,这是我在世间仅存的一点念想了。
主人仿佛知道我所想,就像在看跳梁小丑一般,他意味不明道:“你就守着你伟大的爱情吧!”
我不明白主人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是何种意味。
主人走了!
我开始了每日水深火热备受煎熬的日子。
每天我都会梦到那日的情形,梦到夕阳西下,我举着刀毫不留情刺向自己的爱人。
我太痛苦了,我常常在惊惧中醒来,青荼用自己的命保住了我,我不能死,可我太痛苦了,我只能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手腕,来减轻心中的痛楚,也惩罚自己杀死了爱人。
我身上的血口子很快引起了主人的注意,他没收了我的破穹刀,我每夜痛苦时,只能用头去撞床柱。
“嘭!”
“嘭!”
“嘭!”
就这样,君天神府每夜都会回荡着我撞击床柱的声音,咚咚的声响,一下下,敲击着,府里往日还有些许热闹气,如今,所有伺候的仙女都敛衣肃容,步履轻巧,我身边寂静极了,就像天地突然沉默了一般。
近些时日,我愈发恐慌,因为我发现我的身体虚弱了,我的记忆也日渐衰退,那些我和青荼的美好回忆也正在被慢慢剥蚀,我狂性大发,愤怒不已,责问主人:“为什么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也不留给我?”
主人没有辩驳,反而是浮生,嘲笑我:“人的身体和七情五感六欲本就是相辅相成,你自己作死,把身子弄这般弱,自然你的记忆就会越来越衰弱。”
我慌张极了,再也不敢伤害自己,取了纸和笔,每日都写一遍我和青荼的过往,生怕漏掉什么细节,每晚我还要温习前日写的札记,看看有没有漏下什么细节。
如此,仿佛魔怔了一般,每日都念念叨叨的,连小刺在我身旁讲话、忍冬她们逗我开心我也充耳不闻。
一卷一卷的往事凝结的文字,几乎淹没了我居的寝殿,对于过往,我不能允许自己有一点儿记得不仔细。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发了疯一般沉沦。
日复一日地,我的衣服空荡荡的,腰肢愈发纤细,每日像个游魂一般在寝殿里飘荡。
“若要救他,必要激发他的求生意志。”浮生又来替我诊脉,他摇摇头,长声叹息,对主人这般言语。
主人的脸一天比一天黑,他似乎忍受不了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终于有一天,他说:“你不是想见那魔头吗?你若还是这般鬼样子?我敢保证,你见到的绝对是一具尸体。”
我不敢置信望着主人,只颤抖道:“青荼,还活着?”
“若你死了,他也会变成死鬼下去陪你!”
我迫不及待道:“我要见他!”
主人冷漠道:“这副模样去见你的姘头,他不心疼吗?”
从此,每夜我仍在噩梦中度过,尽管心中痛苦难当,但我忍住那种想打碎瓷器割开肌肤缓解痛苦的冲动,尽管我头疼难忍,但我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以头触墙把柱子撞得砰砰响。
我的身子好似有了一点点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