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声向摔疼了的少女说完这两句,他又走近坐在上首的计划主谋,道:“迁徙的事有什么好与我谈的,要么你们好生收拾了搬走,要么我就让士兵来替你们搬,我没那么多时间精力与你们玩闹。”
霍去病松开手,原本被他捏在手里的茶盏便摔碎在了地上,还显得有些烫的茶水就这么溅在了这位中年家主的袍角上。
他愣愣听着眼前这个还未完全脱稚气的少年郎警告道:“我不与你们玩笑,如果你们再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我就当你们是想害我性命,直接押解了你们入狱了。”
霍去病虽然一直没对这些豪强怀着什么好感,但是也没将他们当成过敌人,因而总叫旁人以为他是性情温和好说话那一类的翩翩贵族少年。
但实际上他自小便知兵事,又已跟着卫青上过战场,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浸润骨子里的其实是将领的肃杀气质。
不是与人斗狠的暴戾,却能轻易引动人的恐惧心。
原想着勾引他的那位小姐望着未克制着杀意的他都不敢喊疼了,只浑身瑟瑟。
为一整个家族当家做主的中年人也被他骇住了,忙不迭地点头应承下来。
霍去病仍未觉着满意,看着这些意图算计自己的人便觉得生厌,但好歹还是记着刘彻交代自己的任务,抑了心中恶感,离开了这处宅院。
再有要请他去商谈事宜的,当然也就请不到了。
可即便是霍去病不亲身前往赴会,他行在路上还是会有各种“巧合偶遇”,让他恼怒防范的同时,也让他思念起了久未见面的曹盈。
也只有他的小姑娘才能让他完全放下心防。
好在年末前,这些原本瓜分天下各处土地的豪强富户都成功被迁至了刚开始建设的寿陵所在地茂陵。
茂陵成为了拥有二十七万人口的繁华县城,原先各地被豪强们瓜分的土地也被官府再分配。
霍去病也终于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回长安复命了。
只是这大半年奔波劳累着,还需忧心各种针对自己来的阴谋诡计,他便是睡梦中也难安宁。
曹盈看着枕在自己膝上少年的睡颜,发现他明明已睡着,眉宇间却还压着沉沉的郁色,明了他这一趟必是格外辛苦。
可她也没法做什么,只能一壁以双手覆成桥,挡了会刺激他睡眠的光线,一壁轻声道:“霍哥哥,你已回长安了,到家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反复说了几遍,才发现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傻,睡着的人又听不见自己说话。
但也不知是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有安眠之效,还是霍去病当真在梦里也听见了她的声音,总归一会儿后她就发现膝上少年已舒了眉目安然睡着了。
至宴罢,刘彻先一步离开,宾客们也渐渐起身散去,曹盈才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霍哥哥,该起了。”
霍去病苏醒,虽未完全解了乏,但精神上较先前还是清爽不少,便坐起了身稍舒展了肩臂,预备送了曹盈出殿就去面见刘彻。
可他一套动作做完,才发现小姑娘仍是坐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羞赧模样。
发现自己看她,她才试探性说:“霍哥哥你要不先去见舅舅,我再坐一会儿。”
“怎么了?”霍去病见她正拿手攥成拳小幅度捶着自己的小腿,明白了过来。
他蹲下身以手背触了一下她的小腿腿腹,发现是一片冰凉,问道:“腿麻得很难受吗?”
曹盈声如蚊吟地“嗯”了一声,她现下小腿几乎麻得失去知觉了,根本不可能支着她站起来。
不过想一想她方才怕扰了霍去病的睡眠,一直动也未动,此刻被压迫着的小腿酸麻难忍才是正常事。
“你先去舅舅那儿和舅舅说事吧。我坐一会儿,哥哥没等到我出殿肯定会来寻我的。”
捶击一会儿未见效,曹盈只能选择放弃,决定让霍去病先去忙正事,她则等着曹襄来接她。
霍去病却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等着。
宫人们正忙忙收拾着东西,看着颇为混乱,若是磕碰着了她可怎么好。
他凝视着有些丧气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伸手自曹盈的膝窝将她托起抱在了怀里。
曹盈不意他突然动作,先是因为小腿的酸麻感涌上“嘶”了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竟是当着这许多宫人的面被霍去病抱起来了,脸一下就烧红了。
他们可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能这么亲密。
听着她不好意思让自己将她放下去,霍去病沉默着抱她走了一阵,到底不想她自己再乱晃着腿叫酸麻感重折磨上,便道:“其实先前我睡在你膝上时,他们应都看见了,那样也很亲密。”
曹盈不动了,只瞳孔略有点放大。
一会儿霍去病才发现她揪着自己的衣襟,淅淅索索将脸给转了藏在了他怀里,仿佛这样做丢脸的就不是她了一样。
霍去病有点想笑,不过他还是将笑声抑在了胸膛,没叫笑声溢出喉。
刚出了殿门,霍去病就看到了正往自己这边来的曹襄。
曹襄见曹盈被抱着,也无心计较方才霍去病占自己位置还睡在妹妹膝上的事儿了,紧张地问道:“盈盈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腿麻了。”霍去病略解释了一句,然后小心将曹盈放下,问道:“现在好些可以走了吗?”
曹盈其实腿还软着,但是她可不愿意再被抱着了,于是就应了说已好了,咬牙搀着兄长走了几步,渐渐倒也不那么难受了。
霍去病见状便也只得藏了笑意,与他们告别,离开去见刘彻了。
曹襄仔细搀着妹妹走了一会儿,忽地意识到自己与曹盈才是亲兄妹,曹盈腿难受,自己直接抱她或是背她回马车就是了,根本不需让曹盈辛苦走着。
然而他将建议说了,却被妹妹无情地拒绝了:“不行,我今日脸都快丢光了,不能再丢脸了。”
曹襄不好再向脸皮薄的妹妹讲道理,只得叹息一声,慢慢扶着她往自家的马车那边走。
至于霍去病那边,他向刘彻讲完了二十七万人已在茂陵安顿的结果,便说起了先前宴上见于单的感受:“那匈奴可汗远不及陛下,怎陛下愿予他封国?”
若是旁人来试探自己的心思,刘彻怕是会恼怒,但他视霍去病如自家子侄,甚至就是另一个意气风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