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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6)(1 / 2)

无稽之谈。埋着骸骨还差不离。傅弈亭借着漫天星光向远处眺望,他已隐隐能看到鸣沙山下的一弯泉水与天上月钩相衬,走吧。抓紧时间把敦煌拿下,我们才好分军,萧阁已经拿下了浙地,陆大人那边也正焦灼,得抓紧时机才是。

三人两马又继续前行,那泉愈离得近了,但见幽蓝的水浪溢出乳色的粼光,莫阳佛寺肃立一侧与之相伴,最奇的是水岸旁的灯火恰好映出佛寺壁上飞天的倩影,她手持琵琶,裙摆飘飏,云环月绕,神态安然,此情此景,几如异域仙境。

他们三人在寺前下马,瞧着这奇景,都有些发怔。

四爷,有人来了!汤城轻轻叫了一句。

傅弈亭正望着泉水出神,听闻此言,忙转过头来,此时一位僧人已缓缓走出寺门,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面颊上却几无皱纹,一双淡褐的眼眸明润得似两颗玉珠,烛光流梭在金边袈裟上,气度沉静出尘,饶是傅弈亭素来不敬神佛,也不禁心里一震。

深夜拜谒大师,实在叨扰。心知他便是住持如海,傅弈亭微一拱手,低头见礼。

阿弥陀佛由因世界,相待轮回。贫僧与司珉相识多载,也是时候见见小王爷了。如海双手合十,眉目舒展开来,慈爱地看了看傅弈亭,引他入了金殿,在蒲团上坐下,早有少年僧人为他们上了盖碗茶。

傅弈亭十分狡黠,他知道直接问翡翠金佛的事情,如海一定会跟他绕圈子,于是便从侧面开口,大师,我不懂佛法,也从未想过与佛家之人打交道,可来到敦煌之后心里实在苦闷,只好来向大师讨教。

如海高深一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我倒瞧着王爷与佛门有缘。王爷有何忧虑,尽管说来。

傅弈亭内心不以为然,秦地的一位高僧也曾经说过他有佛根,这话无非是拉近距离的一种手段,他是一丁点儿都不信的,他性子急躁,行事狠戾若说佛性,扬州那人倒是自有一番静禅气度。

傅弈亭原想以父子关系起头,想起萧阁来,又临时改了口,他拿问郑迁的那个问题问如海,人的欲望是生于身,还是发于心?

如海微微一怔,似没想到他从这里谈起,而后回答,爱欲为因,爱命为果。这二者并非势同水火,贫僧以为,爱欲是由浅入深,由身入心。严格来说,王爷所说的欲望是发自五根,至于有没有深植六意、化为情爱,还要看个人的心境,如若化为情爱,身心恐都难以抽离。

嗯傅弈亭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如海笑道,王爷既问出这样的话,这欲念多半已然入心。

一派胡言,我对他动什么心?傅弈亭不禁嗤之以鼻,反驳道,大师这话未免太绝对了。

如海双手合十,贫僧见过太多施主,听过太多疑问,可真正的答案其实就在他们心里王爷亦复如是。

既然如此,众人何必再来寻求高僧的意见。

最难莫过于自渡,人们多说服不了自己,只是借贫僧之口说出来而已。

傅弈亭微微颔首,又问道,若已入了心,该如何熄心止妄?五根我定是断不得的,那这意念又该如何掌控?

如海拨着佛珠的手轻轻一顿,他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案前剪烛花儿,王爷真给贫僧出了个难题,如果灭欲这样容易,何来孔雀东南飞、马嵬白绫散、七襄相思苦、飞蛾扑火灯呢?

傅弈亭盯着面前的红烛,恰见一只萤蛾回旋着飞来,最终扎进滚烫火苗,火花激烈地闪动了一下,继而一缕青烟袅袅而上,蛾翅淹没在半凝结的烛泪之中。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这是它心甘情愿,而我不是。傅弈亭很坚决地否认。

它也未必情愿!如海的声音突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世人都道飞蛾是自取灭亡,其实它是在这样的烛光中,失了分寸,因而无法像平日里那样飞舞。方才王爷瞧见它回旋的模样了么?这分明是它无法掌控自己的路线,它许是在极度清醒间毙命,可它无法抽离这便是本能与天性。

萤虫是萤虫,人是人。我不信命。傅弈亭也站起身来,直视如海的眸光。

欲因爱生,命因欲有。如海叹道,王爷何必要抽离出来呢?顺应本心未尝不可啊!

我不能。失心于这样的阻碍,不算英雄豪杰!傅弈亭又看了一眼那蛾虫的尸体,为情痴傻至此,真枉在这人世走一遭。

如海不禁一笑,那贫僧只能祈愿王爷能脱离烦恼苦本了。

嗯听说大师与我父王相交甚密?傅弈亭已听明白他的态度,于是转了话题。

如海也已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喃喃笑着道,算得密切,却算不得甚密。

傅弈亭不知他的心思,只俯身抱拳,以最诚恳的态度请求,我欲带领秦军成就大业,还望大师指点!

王爷指的是敦煌的事我心里都明白。如海低叹一声,只是贫僧已应了司珉,此事不得外露。

我也是傅家的人!傅弈亭面颊一下子涨红,连我都不能透露么?

如海踱步过来,盘膝坐回到蒲团上,请小王爷恕罪。

难不成你在等我三哥?傅弈亭气得发抖,他这些年早没了消息,如果他死了,你等得了吗?

王爷。如海此刻心里也似波涛汹涌,他缓缓闭目,那东西,不是要给傅家的人,不是王爷您,也不是三公子。

他真是疯了!傅弈亭万没想到今夜问出这样一个结论,他抽出自己的金雀鞭,狠狠甩在佛堂的地面上,那几块青石板碎成狼藉,他又举鞭对着如海的脸庞,和尚,信不信我杀了你?嗯?

如海似乎早预料到这种情形,他眸光沉静而湿润,杀了贫僧,王爷依旧无法得到金佛。

好,那给我一个理由。傅弈亭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已经做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

对不起,小王爷。如海长叹一声,他的清澈的眼中竟滚出两颗浑浊的液体,请王爷杀了贫僧吧。

傅弈亭从如海的神情中看到一种无可名状的绝望,他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大步出了佛堂,他其实不介意强攻敦煌,他也有这个能力,可他介意自己父亲隐秘的往事,这种困惑几乎要把他折磨崩溃。

傅弈亭没有理会殿外等候的林益之与汤城,他径直走到泉边,重新挥起鞭子,夜色中的月牙泉依然似蓝宝石般纯洁宁静,而那尖利的鞭刃几近疯狂地切割开这块宝石,将其分成无数晶莹破碎的明珠,月光随着鞭痕流转四溅,清辉之下,傅弈亭的周身已经湿透,他被笼罩在错落交缠的泉水珠帘当中,似一头茫然的困兽。

泉水寒凉,可他的身上却又起了无名的热与痒,此时他发现,萧阁竟也站在月牙泉的水波中,离自己很近很近,他能看到那张极俊俏的面容,那双让人沦陷的眼眸带着渴望与自己对视,这几丝碰撞已然让他意乱情迷,还想再看时,温软的唇瓣便紧紧贴了上来,他闭目情不自禁地含住,用舌撬开他的贝齿,疯狂地吮吻着那人香绵诱人的舌,他仿佛都能听见口中那津液交织的渍渍水声。

卧在泉底,你敢不敢?喘息缠绵之间,他听到萧阁在自己耳畔问。

有什么不敢。他毫不犹豫地抱紧他,似要把他揉入骨血,决然与他一同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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