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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1 / 2)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陆延青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负手而立,看着亭上雨珠儿从飞檐上滑落。

还没有苏云浦方才的欣喜已经荡然无存,罢了,让我再好好想想

桌上的花雕冷了,那秦、萧二字酒痕也逐渐消失不见。

那夜骊山也下了雨,翌日清晨,萧阁起得很早,湿润清新的气息随风扑面而来,裹挟着林间草芬松香,沁人心脾。转过回廊便是骊山正中的观凤台,他迈步过去,发现有个人也早在槛外立着了。山风乍起,那人衣袂被卷得老高,正凝神在眺望远处的临潼,连萧阁走过来都没发觉。

萧阁顺着他眼神望去,发现层层山麓上,凡是清泉转角之地,都有一棵劲松相伴,他不禁轻声感慨,缭松临泉,倒是相合相宜。

傅弈亭回眸看了看他,是我父王的喜好,他说若松间无泉,便肃穆中少了灵动,泉兀自流,又太轻佻了些,两者放在一起,才是极雅致的。

萧阁听着,总觉得有些熟悉,他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萧某府中好像也有这么一棵劲松伴泉,此前未注意过,现在听启韶一说,反倒觉得巧了。

上一辈喜欢这些,我倒没这个雅兴。傅弈亭从背后缓缓抻出金雀鞭来,我喜欢玩这个。

虽然郦元凯一再强调让他藏隐锋芒,但是此刻晨光明媚耀眼,傅弈亭还是忍不住想要卖弄炫耀自己的武艺,因而麂皮皂靴一蹬,踩栏飞起,手中金鞭袭日破云而出,画出层层半透明的金色弧圈,似能与旭日一争瑰丽。金鞭已然璀璨夺目,他那爽利英武的腰身动作也煞是好看,矫健之中不输优雅,轻盈之中频展劲力,令人目不暇接。

萧阁望得入神,却见那人纵身翻下了悬崖,他怔了怔,忙上前两步向崖下瞧去。

傅弈亭余光看到他过来,嘴角轻牵,虚踏着初晨云海旋跃几周,又借着鞭策凌石之力腾跃起身,恰好落回在萧阁面前。

这样活动一番,萧阁才发现他其实还是少年模样,一身的薄汗蒸腾出松香的气息,脸庞仿佛也不再那样凌厉,口鼻间粗重喘息的热气隐隐拂在自己脸庞上。此刻萧阁突然觉得与他亲密了些许,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缓过神来,萧阁又戒备地向后退了半步,早听说秦王善用鞭器,这几下龙蛇交舞,遁地入天,确实漂亮。

傅弈亭盯着他腰间双刀挑眉,萧王也让傅某开开眼界?

武艺实在稀松就不献丑了。萧阁笑着指了指山亭中央放着的箜篌,倒是可以弹琴博秦王一悦,方才我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这鎏金凤首箜篌,在大夏可不超过三架

傅弈亭眯眼笑道:秦地乃中西部交通要塞,这从西域传过来的宝贝,傅某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萧阁走上前去,轻抚着琴头金红色的鸟喙和髹浅棕漆的琴身,巧的是,萧某的府中也有这么一架,是先考从敦煌带回来的。

傅弈亭没说话,他隐约听说过父王与萧文周在敦煌、云滇一同为政的旧事,想来这琴便是那时得来的。

再抬眼时,萧阁已落座在席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弄琴弦,清泉流云般透亮澄澈的音韵泄出,箜篌音色清雅空灵,与山间美景极为相配。那袅袅縆縆乐韵自耳而入,浸透脑海,涤荡心怀。傅弈亭看着他弹琴时文雅又略带疏狂的仪态,不觉已是痴了,直到曲到尾声,他才想起来,此曲为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之一阮籍所作的古琴谱《酒狂》,不想用箜篌奏出是这等韵味!

生这样的狐媚相,弄乐抚琴地勾引谁呢?

傅弈亭先是不屑,继而又想起此曲暗讽当时朝廷昏庸黑暗、政局险恶,与当下情形几乎别无二致,自觉好笑,这家伙竟用这个方法来劝诫自己。

傅弈亭只当没听懂,拍着手直白浅薄地夸道:好听!比那些琴女弹得还有韵味!

萧阁见他不上套,自笑了笑,将琴放在一边。

怀玠兄,骊山想是你也呆够了,那便下山瞧瞧可好? 傅弈亭也在席上坐下,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云鬓冰肌的漂亮侍女走上前来,持一壶煮水为他们烫茶。

下山也好。只别太张扬了。温峥两日前暗调了兵马来到咸阳,萧阁倒不急着回广陵,因为据传书来看,扬州那边一切还算妥当,就不知道那朝廷的苏云浦会不会为自己所用。

这我明白,只带几名近卫即可。傅弈亭指腹碾着金雀鞭上的刀刃,秦地的达官贵人爱穿蜀锦,傅某也喜爱的紧,这些天有一批精品运至咸阳,怀玠兄有兴趣看看吗?

萧阁心念一动,他知道川王陈广族亲自督办蜀锦织造,此次或许可以借机与陈广族取得联系 只是这傅弈亭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一时猜不透,因而敛下眼睫深思起来。

傅弈亭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忍不住打趣道:我若容不下怀玠兄,早就下手了,没必要费这个周折。

萧阁闻言轻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推脱就真显得小器了,于是颔首应下:

也罢,悉听尊便。

第5章 平畴野阔

温峥是极不放心萧阁与傅弈亭出行的,因而除了侍卫白颂安、褚继兴两名近卫,另安排骑兵校尉陶轲带人暗暗跟随其后。傅弈亭只带了林益之一人,一路上他也早留意到身后那几条尾巴,明白是那个军师的安排,倒也不去戳破只要他们不腆着脸凑上来就好。

平畴野阔、风摇碧浪,关中的郊外是极旷远开阔的景致。为首两个王爷并辔而行,剩下几个随从留了段距离跟在后面,一行人轻装简行,也未驾车,似野游一般,踏着参差绿芜,慢慢顺着波流幽深的黑水河向咸阳方向而去。

一路上萧阁还惦念着盟约之事,他实在信不过这轻佻无理的浪荡王爷,同时又觉几分困惑,他不知父亲是怎么与老秦王傅峘相处的可能傅峘与其子确实大相径庭

他转念考虑,反正盟约在手,若傅弈亭真的反悔,自己就寻合适时机将此事公之于众,这样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天下反夏之义士岂能拥他为主?

这样想着,心里便轻松了许多,萧阁手遮眉上,勒马向远处原野望去,此刻他们已行至一片村庄,金乌西垂,那轮血日正慢慢隐于青山之后,向大地毫不吝啬地挥洒万顷光辉,连颜色晦暗的河水都染着熻煜,不知哪里的脚夫唱着信天游,嘹亮潇洒的歌声断断续续传到山路这边萧阁在夕阳之下眺望这秦地田园美景,竟有种恍惚之感,继而又觉得新奇:这村子怪异,只见炊烟,瞧不见民居。

见树不见村,见村不见房,闻声不见人。这便是秦北的特色。傅弈亭笑着打马,怀玠,你过来。

萧阁随他前行,果然窥见了村子的奥秘,原来这里的窑洞是下沉式的,家家都住在地窑四合院当中,怪不得打远望去,只有一排排树木,看不到屋舍。

那土窑门前左右挂着一串串干辣椒,宽敞的院子里堆着一垄垄玉米棒,鲜红与嫩黄交织,透着喜庆祥和,一位妇女正背着孩子在灶前忙碌着,远诗近画一般的人间烟火气。

扬州依水而兴,画舫雕栏、极尽丽靡,哪里有这样的民俗景致。萧阁被这样质朴真实的生活打动,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呆立了半晌,回头一看,那边儿傅弈亭已经下了马,走到田野之中看几个放牛的村童打架。

接着打啊,看我做什么? 傅弈亭不悦,那些孩子许是没见过这样衣着华贵的公子,看到傅弈亭往柳树旁一立。便都惊讶地望着他,又见萧阁从他身后走来,各个张大了嘴,怔怔看着这两个英俊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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