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秋上前一步,“皇上”二字方才出口,却生生顿住,突然从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下。
第五十八章
“这儿没有外人,容王就不必装了罢。”
容王府中,谢春秋的房间内,小皇帝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幽幽的道。
他这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床上好似铁了心装死的人方才睁开了眼睛,一见到皇上,简直大惊失色,立刻便要下床行礼“臣不知皇上在此,未能远迎,臣失礼。”
然而刚刚坐起身来便被皇上扶住“容王重病在身,不必多礼了。”
谢春秋神色万分沉痛“臣不过偶感小恙,便得皇上纡尊降贵亲自探看,臣无德无能得圣眷如此,实在汗颜。”
小皇帝听了这话简直想翻白眼,但只是冷哼一声“哪里是小恙,方才太医院的孙太医都说了,容王你随军奔波,又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这伤深及肺腑,需好生调养,不然只怕,年寿难永。”
又拿乌黑的眼睛瞟了她一眼“你在朝堂上闹了这么一出,满朝文武都知道你容王现在身子骨虚弱需要静养,你可以放心了。”
谢春秋刚想说什么,却止不住的咳了起来,她捂着手帕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咳了半日,小皇帝始终冷眼旁观的看着她咳,十分的无动于衷,谢春秋咳够了,方才颇为虚弱的对小皇帝道:“臣也没有想到,不过去了一趟玉梁,竟还落下了病根,既然如此,臣以后只好在府中安心调养,这段日子不能效力君前是臣的过错,等伤好了必然继续为皇上,为我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的言辞过于恳切,情绪颇为赤诚,赤诚得小皇帝几乎可以信以为真了。
然而接着便听谢春秋道:“臣虽暂时不能为皇上分忧,然而心里却是时时刻刻惦记着我大周社稷的,”她眸子转了一转“不知臣出征之前,对皇上所求整顿军务之事,如今还算不算数?”
小皇帝冷冷看她一眼“容王放心,朕将你选的那两个人留在京中,为的就是此事,日后整顿军务,操练士兵的重任,便由这二人担当了,至于西北与其它国境朕都会下令增防,以后也会多多重视边防军事,增发军饷,培养将领,不止使我大周无可用之帅,无可用之兵。”
谢春秋此时也顾不得自己‘重病在身’,从床上起身,缓缓跪地,冲着小皇帝俯身一拜,沉声道:“皇上圣明。”
小皇帝将她扶起“容王不必如此,之前是朕多有疏漏之处,日后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小皇帝眯了眯眼睛,谢春秋正纳罕他都是跟谁学的这幅样子,便听他道:“只是,容王一心要整顿大周军务,现在却把这么大个摊子都扔给朕,不觉得亏心么?”
谢春秋起身后看着小皇帝,她不在京中的这段日子,小皇帝身量似乎又长了一些,她笑了一笑“云起与许平沙虽是臣选的人,心里却都是忠于陛下,忠于大周的,在军务上必然可以好生辅佐陛下,为陛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这个朕自然相信。”小皇帝也抬眼看着她,虽然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神情,却忽然开口道了一句“不论如何,朕要谢谢堂姐。”
谢春秋心中万分震惊,面上却只是微愣了一愣,这一愣过后,她干了一件一直以来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她伸手十分迅速的捏了一把小皇帝婴儿肥的脸,嘻嘻笑着“不用谢,这都是堂姐应该做的。”
小皇帝后退一步,重重一甩袖子,板起脸来“放肆!”
谢春秋一直以来的愿望得偿,想着以后不理朝堂之事,同小皇帝见面的次数应该越来越少,因此方才斗胆捏了皇上的脸,此时对这天子之怒也并不如何害怕,她又捂着帕子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偷眼瞟着皇上:“是,是臣失礼,请皇上降罪,咳,咳咳……”
小皇帝拿眼刀将她好生刮了数下,方才道:“罢了,朕不跟你计较。”
他拂了一下袖子“容王这刚一回京,就又是吐血又是重病的,太后都快惦记死了,你有空记得进宫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谢春秋自然答应,小皇帝又看了看她,似乎是想要找茬又无可奈何样子,最后只好道:“容王既然有病,那边好生休养,朕也不多打扰了。”
谢春秋虽觉他这话有些不大中听,一听小皇帝要走,却连忙道:“臣送皇上。”
小皇帝制止了她“不必,兰太傅还在外面,由他送朕便可。”
接着笑了一下“容王在朝堂上昏倒,可是让兰太傅担忧得紧,怕是人都吓坏了,容王还是好生安抚一下的好。”
谢春秋眸子一转,也笑了一笑“臣自然明白。”忽然敛起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小皇帝“臣虽然深居养病,不能时时为皇上分忧解劳,但皇上日后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必然不会推辞。”
小皇帝深深看她一眼,随即稍稍颔首,接着转身离开。
一见小皇帝转身,谢春秋忙不迭的行了个礼“臣恭送皇上。”
小皇帝走后,谢春秋坐回了床上,认为终于打发走了这尊大佛,一脸的美滋滋。
不多时听见房门响动,兰璟出现在眼前,谢春秋直接扑了过去,环住他的脖子“见卿,你可把我想死了。”
不料却被他强硬的抓住手臂解开桎梏,不仅未有半分亲近形容反而后退了一步,接着好似拿她当做一团空气般,直直绕过,坐在了椅子上。
谢春秋突遭如此冷遇,简直有些缓不过神来,走到他面前,颇为莫名其妙,只得小心翼翼地道:“见卿,你莫不是还因出征的事生我的气?”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谢春秋欲哭无泪,这可如何是好?
兰璟抬头看她,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意“你装病装完了?”
又重重的道:“我真是太顺着你了!”
在朝堂之上,他眼见着谢春秋吐血倒地,几乎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什么都不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她抱了起来,结果谢春秋趁着别人看不见在他怀中冲他做鬼脸,他这才放下心来,那么短的时间几乎是天上地下走了一遭,这么大的事,事先却不知与他商量,难道是真的想吓死他么!
谢春秋瞪大眼睛,她是装病不假,可是早早的便将此事在信中说明令人交给了兰璟,难道他却并未收到么?
她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你没有收到我向你说明此事的那封信么?”
兰璟皱了眉头“什么信?”
谢春秋挠挠头,忽然想起小皇帝方才临走之前对她说的话,还有那不怀好意的笑,立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在回京途中曾经写过一封信向你说明今日之事,本意是要你配合,加之孙太医是我父亲故交,他在,太医院那边也不成问题,有你二人配合,虽不至天衣无缝,瞒过满朝文武却是没问题了,能但如今看来这信并未交到你手上,必然是被皇上截住了,”说着恨的跺脚“这个小皇帝!”
他既然截了这封信,说明她与兰璟之前所有的通信都曾看过,岂不是连她向兰璟求亲都曾看过了!这死孩子简直是要上天了!
谢春秋举手赌咒“我发誓此事绝无要瞒着你的想法,若真如此,就教我真的天不假年好了!”
兰璟听了她方才的话脸色稍稍和缓一些,想来也的确是皇上所为可能大些,一听她这赌咒发誓几乎又要有些挂不住,未免她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好了,此事是我失察,错怪了你,怎么一着急,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天不假年,你这岂止是在咒你自己,简直就是在咒我。”
谢春秋磨着牙,十分的闷闷不乐,但一见兰璟这般,立刻抱住了他,埋在他胸前闷闷的说着话,别提多委屈了:“我走之前你便凶我,回来之后还凶我,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我在那边,看雪看星星都是你,你……”她眼神越发委屈“你都不想我的么?”
见到这样的谢春秋,兰璟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我很想你,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