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微笑着端起了自己的茶盏轻啜一口,道:“吩咐谈不上。这一回《夜宴图》之事,都是锦仪出谋划策、暗中筹备,可是帮了我们家天大的忙!贵妃娘娘说要特意来道谢的!”
傅锦仪不免笑了:“说这话真是见外。这《夜宴图》是我们两府举事要用的,我们还要谢贵妃娘娘能帮了我们安定侯府!”说着压低了声色,道:“贵妃娘娘瞧了那图没有?可是真的?”
贵妃自然不是专程过来道谢的。
“本宫手底下养着人,不单瞧了,还快马加鞭去了山东和齐州两地……我家三妹出嫁之前,去山东的人就回来了,是真的。”贵妃点头道:“若不是真的,三妹妹也嫁不成!”
贵妃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油纸包着的画卷。
傅锦仪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展开细细地瞧。
这就是《夜宴图》。傅锦仪瞧了半晌,倒是能看出来藏宝之地,但看不出来真假。贵妃手底下养着人,傅锦仪和徐策驭下却没有这样精通机关和藏宝的人——这也是必须要请贵妃品鉴的原因。
“你放心,我们家都去过山东了,那些机关都用钥匙打开了,眼见为实!”周衡拉了她的手道。
傅锦仪谨慎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不枉我们殚精竭虑地谋划一场!”一壁将画卷重新妥当地包裹了,奉至贵妃手上。
贵妃却推开了,道:“这东西放在夫人这儿吧。本宫毕竟住在宫中……不大方便!”
傅锦仪摇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明觉寺虽是佛门重地,实则人多眼杂,又有不知多少人的眼线!”
贵妃一听,沉思了片刻后把东西收了,郑重道:“本宫定会保全它!”随即又笑了,夸赞道:“这事儿能成,全是安定侯夫人运筹帷幄!”
傅锦仪微笑:“还是多亏了贵妃娘娘肯帮这个忙!”
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很多话早已心照不宣。
徐荣猜测不错,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连环套。
长兴侯府的三小姐借住晋国公府,面上瞧着合情合理,是为了陪伴太夫人李氏念经的;实则,就是为着徐荣而来。
三小姐是一年前突发暴病,浑身长满了红色脓包,时称“狼疮”。这病症实则并不罕见,在南方齐州一带,不少穷苦百姓都得了这个病,古籍上也有相关记载。因为迄今为止,都没有人能明白这病的原理,只知道它发病迅速,没有先兆,不会传染;也更没有能医治的人。因此,这病虽不如天花、霍乱等传染病那般席卷全国、令人谈之色变,可一旦真发病了,就是无力回天的绝症。
李三小姐患病后,长兴侯府里四处求医不得,只能认命。李三小姐为了报答家族养育之恩,同意了嫡母提出的在病逝之前骗婚出嫁的方式。自然,这骗婚也是要有机缘的,平白无故地骗了人家,等真相曝出,长兴侯府定然讨不了好。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晋国公府这样家风不正的人家,找一个徐荣这样的风流纨绔,只要对方有错在先,就能在一片混乱中,稀里糊涂地把三小姐嫁过去……等进了门就算发现真相,长兴侯府手里握着对方的把柄,对方就只能吃哑巴亏!
傅锦仪是在得知那位死了的少奶奶刘氏的消息后,突发奇想定下了这一计。这也是机缘巧合,若没有三小姐这般合适的人,又如何能成事呢。
如今是皆大欢喜,又没有出纰漏!傅锦仪都能想象到徐荣的狼狈与凄惨,心内不由冷笑——从前不是仗着妻族刘家显赫么?如今又贪图了长兴侯府的姻亲,这门亲事可当真是妙呢!
但不论怎样,最大的收获还是半张《夜宴图》。
贵妃重新将图纸收进袖口,神色凝重。她和傅锦仪都知道这张图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