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迅速扭转。王统领一众披盔戴甲,盾阵在前,弓箭手在后,骑兵挥舞着长戟冲锋,不过一个来回,汪洋大海一般的灾民队伍就散了。等冲第二回的时候,所有真正的灾民都四散而逃了,剩下的,再也没有无辜者。
王统领没有理会对方的求饶。一刀下,一颗人头就飞起来。
“把贼首给我活捉了!”王统领大喊着,四周兵卒分为小队包围了其中几个明显可疑的人影。城防营精兵多年来忙于操练,和寻常的守军完全不同,大家能够轻易分辨出敌方的布阵。
整个场面,从灾民抢掠,变成了真正的战争。
“杀,杀呀!”贼首被逼无奈,举着弯刀命令同伙们列阵。王统领只嗤笑一声:“瞧这阵势,像是楼兰那边的守军吧?”
有一位下属武将“呸”了一口:“估摸是楼兰陆家!后头刚抓了一个为首的,从身上搜出了悖逆庶人李澄的手令。”
王统领冷笑着点头,命令道:“传令先锋兵,六百里加急,禀报圣上!”
一众人杀得声势浩大,片甲不留。反贼们开始还能抵挡,之后却慌忙开始撤退。王统领早有准备,下令两队包抄追击,最终逃出去者不过十之一二,余等都被围剿殆尽。
上百个活口被五花大绑地做了俘虏。这是和敌国征战的规矩,敌方的高层将领都要留着,献俘虏给京城;另外还要留一些强干的敌人,打断了胳膊和腿,一同送进京城里祭祀天地。
“大将军!”王统领找到徐策的时候,两人都在飞马杀敌。
比起全副武装、整整齐齐的王统领,徐策可是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王统领连忙问道:“大将军受伤了吗?”
徐策脸上蹭破了一大块,只是身手十分矫健,看着是没有大碍的。
“我没事。”他沉声道:“你带着弟兄们尽快追击那些漏网之鱼,仔细清扫战场!另在就近的衙门里设公堂,严加审问贼首!”
“末将明白!”王统领大声道。
东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战场上已经沉寂下来了。
再也没有喊杀声入耳。城防营精兵们有自家的规矩,大家忙碌而迅速地收拾战场、安置伤员、搜寻尸体,一切井然有序。王统领清点了各小队的战果后,汇总和徐策禀报了。
徐策坐在县衙的后院里。
该县的县令战战兢兢坐在下首,对他这个穷乡僻壤里的七品芝麻官来说,这辈子还没见过战争场面。好在徐策先前征兵征粮时他出力不少,徐策很是敬重他。
“你放心,李澄手底下的余孽作乱,你协助本官围剿反贼有功,本官呈给圣上的奏折上定会写明。”徐策淡淡道,又问下头王统领等人审问的结果。
“……他们是练家子,有两个没看住,自尽了。其余的尚未有结果。”王统领禀报道:“只是咱们手底下刑讯的兄弟也不是吃白饭的,再等两日,定有消息禀报给大将军。”
徐策点了点头。
“回禀大将军……”那位县令坐了一会儿,才踟蹰开口道:“您命令下官请郎中来救治您的妹妹……那位姑娘不大好……”
徐策这才目光一凝。
“我去瞧瞧。”他站起来道。
***
何皎皎的脖子被厚厚的棉布一圈一圈缠住,周遭围着三个背着药箱的郎中。
其中有一位是王统领带过来的,比起寻常给百姓们治病的郎中,行军打仗的军医们对刀剑的外伤还更擅长些。他瞧了何皎皎的伤口,开出好些药粉来内服外敷,脸色却不大好看。
“不是说利器上没有带毒吗?”徐策大马金刀坐在床边上,冷声问道:“行军打仗,但凡刀扎在脖子上却不立刻致命的,都有的救!如何就不好了?”
那郎中惶恐道:“那都是咱们兵营里的大老爷们,身体强健,皮糙肉厚。您的妹妹……年纪小,身子弱,先前还得了风寒。刀子是没有扎破大血管的,只是她人小扛不住,伤口发炎了。”
徐策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是救不活了?”他一字一顿问道。
“不不不!只要能过了今天,就没有大碍了!这要看小姐的造化……”
徐策沉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们都下去。”
大家退下了,徐策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原本我只以为你不懂事,不成想你还真是个蠢货。”他目光清冷:“一个女孩子,正经地找个归宿比什么都强,你就是年纪小,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能把什么都给他。等你长大几岁,知道了人生那么长,你才会明白今日的决定是何等愚蠢。”
徐策承认,这个小丫头是为了救他才这样的。
但话又说回来……她不该这么做。
唉。
若救不活,对徐策来说,就如同死了最亲近的兄弟,心里头要背一辈子的愧疚。可若是救活了,他难道真要娶她?
徐策抓着脑袋头疼起来。
这个时候,那位郎中再次进来了,说是要给何小姐换药。
徐策便让开了身子。
郎中上前解开一圈一圈缠着的棉布,终于露出了皮开肉绽的伤口。那郎中用银色小勺小心翼翼地拨开皮肉,里头翻出的血肉更加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