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妹要说什么?”傅德曦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显然,他早有准备。
“关于咱们的大姐姐。”傅锦仪终于说了出来,声色异常平静:“大哥,你一直想知道,大姐姐在哪里。我现在就告诉你——大姐姐,她死了。”
傅德曦的目光微微一跳,傅锦仪则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外,傅德曦什么都没做。他安安静静地端坐,伸手将茉莉花茶恭敬地放到了傅锦仪手中,道:“多谢你如实相告。”
“大哥,我很抱歉。”傅锦仪咬牙道:“大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很快就会知道,那件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只是,大姐姐她若是泉下有知,她也一定会为你高兴……你要替大姐姐一同活下去。”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许久,傅德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大姐姐的事情,我已经听闻了一些只言片语,今日从八妹妹口中说出来,我终于能够确认她已经不在人世,也再也无法抱有任何希望了。是我无能,我对不住她,没能及时护住她。”
说着,他沉重地挥手道:“八妹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知道的,大姐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和她相提并论。八妹妹对我很好,但只有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八妹妹一定能够理解吧?”
傅德曦的声色已然喑哑,傅锦仪几乎落泪。
她亲口讲述自己悲惨的前生,而最可悲的是,最亲近的人坐在她面前,却认不出她。
非但认不出,还要赶她走……
也罢,也罢。
“大哥,您早些安寝。”傅锦仪恭敬地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或许终有一日,她可以说出真相。但,现在绝不是时候。
***
傅德曦果然没有因为傅华仪的死而消沉。
相反,他很快开始努力研习四书五经,并向傅守仁请求进入城防营中历练。傅守仁并未同意,命令他早日通读古籍,考上科举为重。
傅德曦倒也没有坚持,随后按着父亲的意思悬梁刺股地读书。
临近三月的时候,傅家上下是一派喜气。
傅德曦痊愈是最大的幸事了。傅锦仪即将嫁入的婆家徐家,也陆续派人抬来沉重的聘礼箱子。名门望族里嫁娶,聘礼动辄几十抬,不能够在迎娶当日匆忙送过去。徐家给的礼单上,写明了是一百二十八抬聘礼,这是一个浩大的数目,只能提前一个月开始送。
不说这国公府聘礼的清点、整饬费神费力,二月底的时候,又是傅萱仪出嫁的好日子。
双喜临门是好事,但对傅家来说就足够阖府上下忙得鸡飞狗跳了。
傅萱仪的婆家是从四品通州府丞何家。
这通州虽不在京城,却是与京城接壤的一个大城,驱车不约一个时辰就能到。女子出嫁能嫁到家门口是最大的福分了,这意味着娘家可以随时给你撑腰。而更可喜的是,何家是清流文人,家风正派,傅萱仪的未来夫婿又是何大人的嫡长子。
比起精明能干、又擅长利用裙带关系的傅守仁,这位何大人可没这么大能耐,混了大半辈子只得一个从四品。上头有正四品的知府大人压着,自身又没挤进京城,不过是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官。
当初给傅萱仪定这门亲事的时候,何家就是高攀了的,而如今傅家更上一层楼,从一个区区侯爵的姻亲变成国公府的姻亲,傅守仁还一跃升正二品刑部尚书,何家对这桩婚事那不是满意,那是惊掉了下巴。
何家这样的氏族,是不能够被称作世家的,而且若无意外,这一家子再奋斗个几辈子也难成世家。对傅家来说,这一门亲事并无价值,但对傅萱仪来说,这简直是她八辈子修的福气。
不出所料的话,何家会一辈子供着她,不会有任何人胆敢让她受气。
傅萱仪的迎亲排场很热闹。
比起何家,一月之后和徐家的联姻才是整个傅家宗族最要紧的大事。府内四处的花木、摆设、家什一类,都是提前数月开始预备的,也正巧趁着傅萱仪出嫁将府中打理个八九不离十,以备三月底的正事。
傅萱仪这排场,自然是沾了国公府的光。
何家的人在天刚亮的时候就上了门。傅家堵门的少爷们不足为惧,傅德曦刚刚病愈不能折腾,其余的男孩子年纪都小。只是等何家人闯进院子里后,四处找不到新娘的鞋子,这可犯了愁。
傅家、何家两家,祖籍都在山东。山东有个规矩,出嫁的时候男方要亲自给女方穿鞋。这本是好事,但后来就演变成女方喜欢把鞋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