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总是传出来砰的一声爆炸声,一开始还有人上门问询,后来都习以为常。
传言说,府内的小皇孙体弱易被鬼神吓到,于是康王府不断放炮,驱散鬼神。
但那声音太响了,不像是过年时候的炮仗,比过年时候的炮仗要响上十倍,康王府的地面也被炸得坑坑洼洼。
每次试验的时候,就算是把孩子抱到最远,耳上堵上棉花,孩子也经常被吓哭,可月牙没办法,这是她唯一能试着做的东西。
在烟花的基础上,做火药。
硝酸钾、硫磺、木炭粉末混合而成,这种混合物极易燃烧,而且烧起来相当激烈。如果火药在密闭的容器内燃烧就会发生爆炸,燃烧时能产生大量的气体(氮气、二氧化碳)和热量。原来体积很小的固体的火药,体积突然膨胀,猛增至几千倍,这时容器就会爆炸。
月牙就是要利用火药燃烧和爆炸的性能可以制造各种各样的火器,费尽心思,才制作出爆炸威力比较大的火器“震天雷”。
点燃一颗就有山摇地动的效果。
果然是危机最能逼人,从前她也隐约知道做法,但从来不敢做,这玩意儿太危险了,她可不想把命搭上,她还没活够。
事到如今,搭不搭上一条命反而不重要了。
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有用一些。
当莫殷其要御驾亲征的时候,她把自个儿做的四十多个震天雷毫不犹豫的赠送给他,告知了用途用法,以及危险性,运输的时候不可以碰撞,一定要远离火。如果扔出去哑火了,也千万不要捡,要远离。
莫殷其见她郑重其事,也郑重其事的道谢:“多谢小嫂子。”
月牙犹豫了一下,说:“莫云渊走的时候说,陛下不会害我和孩子,但太后会。陛下走了能不能给我们个圣旨,求一个保护。”
“小嫂子放心,我把我娘关起来了,要是我死了,会有人直接灌她一杯毒酒,我们娘俩一起上路。要是我活着回来,我娘的事儿再说。”莫殷其弯着眼眉笑得跟月牙似的,“可要照顾好我的小侄子,他是我们莫家最后一人了。”
站在莫殷其身边的顾二轻轻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莫殷其为了防止御驾亲征后有人搞鬼,从库房里翻出了三杯毒酒。
一杯给太后准备,两杯已经灌给了安王父子。
乱世就是每天都是大新闻,突然暴毙两个人也不奇怪。要是莫家血脉断绝,那就是天亡。
月牙思索着话背后的意义,微微屈膝:“希望你们平安回来。”
希望所有人都平安回来。
御驾亲征的莫殷其,被点为副将的顾二。
去平叛的肖邦,去督军的莫云渊,去押送粮草的肖张,去收玉米的白雪。
留在长安维持国政顺利运行的霍长歌,留在长安和商人周璇的沈南槿。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个坎儿吧。
先帝时,曾在福州洞庭湖之滨建立帝王台,经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已经堙没,遗迹尚存,那残存的台基,依然高耸百尺,据当地的老人说,先帝到此游玩时,华盖如云,旌旗招展,如虹霓当空;千乘万骑前呼后拥,声势浩大;急管高歌之声似乎直抵云霄。
先帝应该没想过,屈指已几度春秋,昔日的繁华盛地变成了一派衰败苍凉,盛衰无常,兴废两茫茫,他的子孙子民遭遇着万般苦楚。
福州春城已经成了一个死城,外边的世界更加残酷,被饥饿和瘟疫轮番折磨的百姓疯了,他们的牙齿变得越发锋利,像野兽一样,终于可以吃人了。
那些贵人们锦衣玉食,饥饿痛苦和贵人们无关,只有他们这些烂泥一遍遍的受着折磨,和尸体为伍,锅里煮着幼儿,苟延残喘。
后来饿死的人太瘦了,既然当野兽,当然是皮肉嫩的贵人更好吃。
如此起义军,如此的恶,如此的饿。
正规军也没好到哪儿去,肖邦在手眼通天也经不起连番的战争,他把肖家的家底儿都快搜刮光了,再也没办法像神灵一样的拿出粮食。
正规军也饿,粮食到底去哪儿了?
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粮食还是不够吃?
疾病饥饿,是人永远无法摆脱的两大难题。
莫云渊已经做好死的准备,该说的嘱托都说完了,最后只对肖张道:“把我烧了,别让他们吃我的肉,我有病,会传染的。”
贵人也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一点儿都不好吃。
“药还是有作用的,殿下,不少人已经痊愈了。把药喝了,再吃一些粥,很快就会好转的。”肖张挤出来了一个笑。
他和沈南槿联手弄来了很多药,勉强控制住了城内的瘟疫,但是莫云渊双腿残疾,身体比一般人弱,一碗一碗药灌下去,一日比一日虚弱。
莫云渊扭开头,声音很低:“药给别人,粥你吃了,别再浪费在我身上了,本来就不多。”
药还勉强够用,毕竟疾病会好。但粮食每天都在吃,肖张带来的那些粮已经见底儿了。
起义军每天都有人饿死,因为疾病病死,可他们的人数还是那么多,那都是原本的百姓,他们感染了饥饿,于是像丧尸一样拼命的抓。
可他们不是丧尸,他们是活生生的想要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