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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1 / 2)

第83章

半年后, 西宁市人人皆知,“高海集团”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败落,而“丽海企业”则以同样令人惊叹的速度崛起。

当年陈建民同王思海合作的项目, 几乎被王思海侵吞干净,残留的一些项目,要么是日薄西山,要么就是王思丽看不上眼, 觉得很快就会被时代所淘汰。

陈建词虽然还去公司上班, 但已经没什么事可做, 大厦倾倒,比他想象中的简单,陈家终于败落在他这个外姓人手上。

他去狱中看过两次陈建民, 第一次被拒见,好在他不气馁,又去了第二次,终于在厚厚的防弹玻璃后面看见夕日意气勃发的兄长。

穿着囚服, 头发被剃光,陈建词到底年轻,竟掉下眼泪, 隔着窗户喊了声“哥”后便觉得喉咙哽咽, 说不出话来。

陈建民妻离子散,早已经心如死灰,拿起电话, 一双眼睛好似死鱼眼,只是发愣, 看得陈建词心慌。

“还来做什么?看看我死没死?”

陈建词心如刀割,忽然觉得当年的步步为营, 算计兄弟的过往,竟仿佛是一场笑话,红尘散尽,不曾对任何人慈悲,往事如云,再回首竟无留念。

“哥,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你这么个哥哥。”

陈建民还是冷笑,“意气风发时想不起我来,如今落魄了,想起还有这么个落魄坐牢的哥哥来。”

陈建词低下头,兄弟两个再无话可说,一个想执手言和,一个觉得何必装腔作势,年纪大了便是这样,三观已定,谁也没办法改变谁的执念。

陈建词又坐了会儿,离开前听到陈建民说最后一句话,“不用再来了。”

就这样,在东钱湖畔一起长大的兄弟,一个在铁窗里,一个在铁窗外,没有道别,各自转头离去,人生便是这样,你以为还会再见,其实却是永别。

陈建词之后心情恶劣到极点,终于在一天晚上崩溃,那时候春天已经过尽,炎热的夏天又一次席卷而来,春雷阵阵,好似千军万马从远处奔腾而来,陈建词独自一人在不知道谁家的屋檐下避雨,他有许多事情想不通,这个或是那个,后来他索性不再想,在阵雨落尽后,打了车去找王思丽。

王思丽倒是还没睡,穿了薄如蝉翼的睡裙请陈建词进门,她已经有了新男友,陈建词知道,他只是试探她一下,谁知道她精通人情世故,只消一眼,便明明白白陈建词此刻心中所想,她将他迎进卧室,将睡衣褪去,给了他销魂一夜。

自从家变之后,陈建词少眠,天不亮就醒过来,稍稍一动,王思丽也被惊醒。

她翻转身,同他对视,清清楚楚告诉他,“我男朋友昨天半夜的飞机,一会儿就到西宁了,如果没什么事,你请便吧。”

陈建词问她当自己是什么人,她说当他是自己的贵人,陈建词冷笑,说她是蛇蝎心肠。

王思丽起身沐浴更衣,她并不避讳,都是熟悉彼此身体的人,她开着浴室门,淋浴头的水声哗哗,她在那水声里嘲笑他,“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当什么真,莫非是输不起?”

陈建词终于明白何谓无赖,无赖就是低到尘埃里,处在困境中,再好的教养也无济于事,你没有办法,你泼出脸皮去,不过是吵上一吵,闹上一闹,以证明自己还是个人罢了。

陈建词从王思丽家中出来,天边才有了一丝微亮,他站在墙角边,看着巨大的红日从地平线上一点点探出来,他心情激荡,只觉得这辈子的人生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亦步亦趋,始终心怀留恋,可前途茫茫,再无亲人,他亦不知何去何从。

陈建词沿着王思丽家的街道,一直从日出走到几乎日落,横跨整个西宁市,后来渐走渐到了郊区,他一天没有吃饭,人虚弱到了极处,后来他走不动了,便找了个树荫坐下来。

陈建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拿出手机,翻来翻去,找不到一个可以联系的人,想起陈建民的两个孩子在陈拓那儿,想着给陈拓打个电话同孩子聊上几句,可手指几次按在通话键上,又几次颓然放下。

远处的雷声轰隆隆作响,眼看着一场暴雨又将落下,陈建词想站起来回家去,可始终提不起最后一口劲来,他只觉得坐在这里挺好,荒凉的街道远离市区,两边甚至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农田,他一个孤家寡人,哪里才算是家,不,他没有家,从今以后,天地才是他的家。

暴雨如约来临,雷声过后,雨珠落下,雨势进程很快,没一会儿便成泼天的雨雾,陈建词呆坐在雨里,毫无动静,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雨势便渐渐停缓,陈建词浑身湿透的站起来,沿着树后的一条下坡路往下走。

那是一条长满了芦苇的小路,因为暴雨,连空气都湿透了,一切都滑腻腻地让人生厌,他愈走愈远,很快就走到了一片芦苇荡的旁边。

天空是蓝色的,土地是黄色的,身边的景物是灰色的,空气经过暴雨的洗礼,清澈的简直散发出甜味,陈建词站在那里,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直到他看见芦苇荡旁边的一间拾荒人的小屋。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走过去,探头朝里面看,他也弄不清楚是为什么,他这样一个矜贵公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猥琐的事情,可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冥冥中似乎真有上帝的存在。

他看见那间小屋里猥琐的一幕,或许是这样的一场大雨加上这样的偏僻地方,里头有一双男女正在行苟且之事,男人衣衫褴褛,头发结在一块儿,他身下的女人露出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可陈建词明明记得,不过才一年前,那双眼睛里还盛满了爱和挣扎。

他静静站在门外,等着里头结束,其实屋子没有门,也没有窗,半截墙壁苟且挡在那里,他知道女人看见他了,或许看见了,或许没有看见,那似乎只是一具躯体,没有知觉,也没有灵魂。

后来,拾荒男人提着裤子走出来,他脸上糊满了黑色的脏污,站在破败的房子外头呼吸空气,他瞧见陈建词,竟然还冲他点点头,裂开嘴巴傻笑了下,口水流下来,滴滴答答滴在泥土里。

陈建词皱起眉,用大拇指点了点里头,“我要带走她。”

傻男人摇头,“不行,那是俺老婆。”

陈建词找出湿透的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都抽出来,塞在他手上,“那我向你买。”

傻男人嘴巴咧到耳朵根上,吐了口唾沫开始点钱,一边点一边把鼻涕擦在袖子上。

陈建词进屋去,把短袖脱下来,套在金招娣的身上,那个女人,脸蛋红扑扑的,看着他傻笑,对他说,“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第84章

一个月后, 陈建词带着金招娣去陈拓那儿看望两个侄儿,金招娣的肚子已经显怀,看着圆滚滚的, 杨妮儿把陈爱杨交给陈拓抱,自己拉着金招娣的手,去房间里说话。

金招娣已经恢复了神智,她有些扭捏, 却还是坐在书房的沙发上, 同杨妮儿靠在一处, 不亲密却也不生疏,她抚着肚子,脸上洋溢着要当母亲的幸福光环。

杨妮儿问她, “几个月了?”

她咧开嘴巴笑,“快五个月了。”

杨妮儿怅然若失,不知该怎么问,想了想却只是低下头, 谁知金招娣却并不难受,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孩子不是建词的。”

杨妮儿抬头看她, 时光轮回, 时间仿佛倒回到那个夏天,她搬进技校的宿舍,满满一个房间的叽叽喳喳的女生, 她却只跟这个女孩子亲近,那时候她们还是很简单的女生, 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 在阳光下微笑,那微笑还没有沾染尘埃,是清澈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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