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妮儿真是有点怕了,两条腿哆哆嗦嗦地发抖,脑满肠肥看了她一眼,她便如同掉进地狱,好在那老男人很快把眼神转走,指着那个叫做芊芊的女孩儿,“李雄文,你就这么点出息,你带着人先走。”
那芊芊抬头看了眼,激出杨妮儿一身冷汗,那个眼神,杨妮儿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绝望里含了丝冷漠,好像说得不是她。
杨妮儿眼睁睁看着芊芊跟着李雄文离开,包厢里头还剩六个女孩儿,杨妮儿数了数,男人还有四个,今天能有两个姑娘逃出生天,她手心里冒出汗,生出一股穷途末路的苍凉感。
音乐还在继续,脑满肠肥没一点尽兴的意思,在杨妮儿腰上狠狠掐了把,杨妮儿忍着恶心,几乎没吐出来,满嘴巴腥臊味儿,就好像被她最讨厌的滑皮动物爬过手掌心,满手的黏液。
脑满肠肥最后还是挑中了大a,他冲着陈建民挥手,“我就要这个了,你和你二弟慢慢挑,我先走一步。”
脑满肠肥搂着大a,步履蹒跚,由陈建民和王浩男陪着,一同离开,一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杨妮儿才垮下肩膀,包厢里只剩下一个人,一整晚没说话,听刚才郭董的意思,应该是那个叫做陈建民的二弟。
那人从阴影里站起身,完全漠视她们,杨妮儿一个错神,看见他的双眼,她打了个冷战,那双眼睛,毫无温度,像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里见过的那些被亲生父母虐待后送进来的孩子,除了死水无波,她想不出词语来形容。
那人在震耳欲聋的歌声里,在她们后继乏力的扭动中,好似躲瘟疫般,侧着身子避开她们,很快也消失在门外。
第2章 尘埃中的花朵(一)……
杨妮儿穿上衣服,她小时候曾在孤儿院见识过许许多多无法启齿的事,今儿个落到她头上,她倒也没觉得多难接受,只是腰上始终麻腻腻的,好似糊了一层猪油般难受。
大小a是一对亲姐妹,一同在“金碧辉煌”陪酒拿酒钱提成,今天这一出,说实话,每个人都是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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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a担心姐姐,嘟囔道,“不知道这五个男人什么来头,amy姐平时贯会在我们面前耍横,遇上有来头的,嘴脸比谁都难看。”
那个叫做小柔的姑娘接嘴道:“你姐姐两眼一闭就当被猪拱了,过两年挣够了钱回老家去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就当没这事发生过,可怜芊芊…”
杨妮儿想起芊芊被拖出去时候绝望的眼神,不禁好奇起来,眼神儿不自觉溜到小柔身上。
又听她说:“芊芊向跟着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一块儿来这里打工,说好今年干完就回老家结婚生孩子,不再出来了。”
杨妮儿在小柔说话的间隙,将剩余五个姑娘逐一打量一番,终是忍不住开口,她压着喉咙,问道:“刚才轰出去那么些姑娘,都是年纪有些大的,怎么这几个男人眼光这么毒辣,挑得全是些…嗯…。”
小柔扑哧笑出声,几个人衣服穿得差不多,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这些个有钱人,脂粉堆里扑腾了几十年,什么女人没见过?”
………………
杨妮儿晚上回宿舍,整宿没睡着,她在胜利路上的技校里租了个床位,那女生在外头和男朋友同居,觉得床铺空着也是空着,于是五十块租给了杨妮儿。
一个宿舍住八个女孩,十一点熄灯,杨妮儿十点四十五溜进宿舍楼,端了脸盆去盥洗间洗漱,盥洗间名字好听,实则简陋不堪,两条白生生的瓷砖台面,因为年久失修,大部分裸露着黑漆漆的水泥,盥洗间里头还有一间,四十来个平米,一边是四个蹲坑,一边是四个隔开的单间,给女生洗澡用。
淋浴头只能放冷水,冬天要洗热水澡,得自己提水进去兑着洗,好在已经到了六月底,杨妮儿在孤儿院洗惯了冷水澡,不太讲究。
她只对着自己那只被摸过的腰生腻,进去好一通搓洗,直到身上皮肤发红,这才端了脸盆出来。
宿舍已经熄灯,走廊黑漆漆的瘆人,一个宿舍的其她女孩儿宁可憋一晚上尿也不敢走这条长到黑暗里的过道,可杨妮儿不怕,她觉得自己命赖,再赖也就这样了,真遇上了鬼,只怕鬼都要捏着鼻子绕开她。
杨妮儿摸着黑进到宿舍里,技校暑假放得早,宿舍七个姑娘,走掉六个,还剩一个金招娣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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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招娣老家在西北边,坐火车要三天三夜才到,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用金招娣的话来说,就像春天江南屋檐下的小燕子,张着嘴嗷嗷待哺,等着喂食。
金招娣在西宁一家拉面馆找了份活儿干,端盘子,一天端十二个小时,一个月五百块,廉价劳动力,金招娣却甘之如饴,她讲给杨妮儿听,家里父母种田和养牛,起早贪黑,一年下来,也就两千块收入,杨妮儿想象不出来,那种地方那种生活,她靠着人与人之间的比较,甚至还生出一股自己还算过得不错的阿q想法。
杨妮儿把脸盆塞在脸盆架上,金招娣还没睡,盘着腿坐在床上,杨妮儿的床和她两两相对,中间拉了一条长绳,用来挂毛巾和各种没晒干的衣服。
宿舍没有阳台,只在窗户外面横了根生满铁锈的晾衣架,寝室八个姑娘,生活逼仄可想而知,好在杨妮儿和金招娣并不以为意,她们都是苦水里淌出来的孩子,床上的蚊帐放下来,能有一方自己的小天地,已然心满意足。
两个人随口聊了几句,杨妮儿只字未提今儿个晚上的惊心动魄,倒是金招娣,絮絮叨叨说了些事情。
大概意思就是拉面馆的男老板好色,总趁老板娘不在的时候招惹她,金招娣被吃了好几次豆腐,心里愤懑,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妮儿坐在自己床铺上梳头,她希望自己能变聪明些,她听孤儿院院长说过,多梳头能使人聪明,她觉得自己太笨,是以没事儿的时候总梳头。
杨妮儿替金招娣出主意,“要是那个老板太过分,你就别干了。”
金招娣瞪圆双眼,“那可不行,俺跟俺爹俺娘说好了,打工挣得钱,还得寄回去给俺弟俺妹交学费呢。”
杨妮儿便叹气,在黑暗中瞧着对面铺上金招娣一对好似夜猫子似得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人各有命,若是她今天被人带走,她也无力自保,她们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哪个不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今日不知明日事,谁又说得清是福还是祸呢。
………………
第二天,杨妮儿去上班,ktv开店晚,下午一点钟的班儿,一直上到晚上八点,她上午没什么事儿,一直寻思着再打份零工,她想过去送牛奶或是送报纸,可惜她不会骑自行车,也就作罢。
她在ktv对面的五丰包子铺里买了两个大菜包,说来也好笑,一条大马路,一边是各种人间烟火气,包子铺、早点铺、皮革城,甚至还有一家文具店和一家书店,马路对面却是西宁城内部装修最豪华的“金碧辉煌”,门口没有停车位,若是有豪客来,ktv会派车来回接送,杨妮儿只来了一个月,见过最大的头儿就算是amy姐了。
杨妮儿咬着包子,低着头往里走,迎面遇见几个后勤部的熟人,彼此打了招呼,相伴着去工具房领了拖把和麻布。
ktv说脏不脏,说干净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客人唱嗨了,穿着鞋去沙发上乱蹦的比比皆是,而墙角卫生间,更是充斥着一股彻夜糜。烂后的腐朽味儿。
杨妮儿勤快不偷懒,角角落落都拖得干净,一些缝儿里粘了秽物,她看了总觉得不过眼,戴了手套拿抹布去抠,金碧辉煌没几个窗户,就像是个脸盆似得倒扣在马路上,外面天已经黑透,里头的人却感觉不到,杨妮儿一通忙碌,后背湿得透透的,她没钱买表,感觉差不多到了休息时间,便跑去值班室看眼挂钟,原来已经过了六点,腹中饥肠辘辘,她才二十四岁,经不住饿,一饿就两眼冒金星,她把拖把靠在值班室里,同保安打了声招呼,走去外面买了两个馒头充饥。
再回来时,路过休息室,里头正热闹地紧,她透着门缝看了眼,被里面的人发现,将她拖进去。
杨妮儿以为昨天的噩梦又要上演,谁知休息室里一色的女孩儿,年轻的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大些的也将将二十五六,正值初夏,姑娘们穿得暴露,休息室也是更衣室,三面墙壁全是高矮不一的长衣架,挂满了晶晶亮亮的闪片裙和晚礼服,昨日被拖出去的小柔和大小a都在,杨妮儿一眼望过去,被白生生的皮肤迷了眼,映在一大片的华服美衣中,颇有些老港片里纸醉金迷的味道。
拖杨妮儿进来的是小a,她问她,昨儿个的牛仔短裤和黄色连衣裙见着没,杨妮儿一打扫卫生的,见谁都低着头,走路只看地上有没有脏东西,哪会注意这个,她木着眼睛摇头,小a挑了挑眉毛,示意她坐下。
“你昨儿个点真够背的,一打扫卫生的被拖进来蹚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