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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1 / 2)

宴席上登时炸开了锅。静尘师太可是朝廷追捕多年的要犯,前一阵才因事败而自戕。

“你胡说!”武绮断喝道,“世子,听说你很有断案之能,素来洞如观火,今晚怎么糊涂到被一个婢子牵着鼻子走?皎儿早已被人收买,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

蔺承佑抬手让衙役们将武绮与周围的人隔开,又示意那几个武功高强的宫卫防着有人暗算武绮,这才对皎儿手:“继续往下说。”

皎儿胡乱擦了把汗,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大约五六年前,武绮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听说玉真女冠观许愿灵验,自此便常常到观里去烧香,有时候赶上观里花开,也会邀同伴在观里举办诗会。

一来二去的,就与静尘师太熟络起来,起先只是与师太品茶聊天,后来就开始跟着师太学些奇奇怪怪的武功。

这位“卖粥”的王媪,就是当时静尘师太介绍给武绮认识的,只不过当时王媪并不四处卖粥,而是自称柳婆子,长期在西市开着一家胡饼铺。

静尘师太对武绮说,自己经常不在长安,武绮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王媪。

前一阵静尘师太伏法之后,柳婆子怕被朝廷追查,从此不再买胡饼,而是易容一番,整日在大街小巷卖粥。

自此武绮就只能找王媪议事了。

王媪得知武绮想对付杜庭兰,就回信让武绮把杜庭兰的随身小物偷出来,说剩下的事交给她来办,保管弄污杜庭兰的名声。”

“如此说来,你们二娘不知道这两张诗稿最后会送到卢兆安手里?“

皎儿说:“二娘从前都不认识这个人。那日二娘偷到了杜娘子的诗稿,令婢子送给王媪,王媪很快回信说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到时候人多眼杂,难免会出错,为着万无一失,让二娘另做些准备,必要时可以把这件事推到彭家的女儿头上,切记要做得不露痕迹。”

听闻此话,彭花月一眼就叼住了武绮,彭锦绣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恼恨。

“这些信上的细节,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蔺承佑饶有兴趣道,“就算你家二娘信任你,王媪也不可能不防备,你不过帮着传个信,哪能知道这些细节,除非……你偷看过她们的信。”

皎儿不安地绞着手指。

“为何要偷看主人的信?”蔺承佑饶有兴趣地问,“是不是得知武二娘谋害亲姐姐,你开始感到害怕了?也对,虽然你早就知道你家主人手脚不干净,但她以前至少没谋害过自家人,经过这件事,你才发现你家主的心肝早已烂透了,之后再帮她们送信时,都会事先不露痕迹地过目一遍,你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一个连自己亲姐姐都下得去手的人,对贴身侍婢更不可能手软。”

皎儿肩膀猛地一颤,抖抖瑟瑟趴伏到地上。

“婢子……是很害怕,但……但不只是因为出了大娘的事,而是在更早之前,在得知楚国寺那个李莺儿的死与她们有关后,奴婢就很害怕了。”

“李莺儿的死?”

皎儿点头,那一阵,因为武大娘和郑大公子退亲一事,武绮整日闷闷不乐,皎儿本以为二娘是因为姐姐受了委屈才如此,事后才知道府中正商量让武大娘参选,而本朝历来没有姐妹俩同时参选太子妃的先例,武大娘一参选,那就轮不到武二娘了。

书院开学前不久的某一日,武绮突然一反常态,并未借买粥送信,而是乔装一番亲自去找王媪,因为事态太紧急,没等皎儿走远就在门里与王媪说起话来。

“不是要你们把人的魂魄夺走吗,为何闹出人命了?”

皎儿在窗外听到这话,当场就屏住了呼吸。

王媪说:“事发时出了点意外。寺里有口井,照理说李莺儿被夺走魂魄后只会在昏迷不醒,可当日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迷迷糊糊走到井边失足跌了下去。这件事我们也始料未及。”

武绮:“可我听说因为这女孩的死状不对劲,长安县把尸首送到大理寺去了!都惊动了大理寺,就不怕他们查到咱们头上来吗?”

王媪说:“大理寺早就在暗中调查此事了,何不趁机做出个连环案,横竖顶罪羊已经找好了,越性把整件事做得毫无痕迹。你要是现在就不做了,这女孩就白死了,你不是想当太子妃吗?何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你阿姐退了亲,令尊为此与郑家大闹了一场,听说郑娘子也参选太子妃,令尊正铆足了劲要把郑家压下去。你阿姐才貌比你更胜一筹,照你爷娘对你姐姐的疼爱,这太子妃的位置可就轮不到你了——”

忽然似是听到了外头的细微声响,王媪厉声说:“你没把你的婢子遣走吗?”

抬手就射出一根银丝,银丝利若刀器,险险擦过皎儿的鼻尖,皎儿惊出浑身冷汗,跌跌撞撞跑了。

虽说没当场被王媪狙杀,但皎儿知道自己早晚会被灭口,只因二娘一时半会找不到信得过的侍婢,暂时留她一命罢了。

当晚皎儿就做起了噩梦。

害怕归害怕,但白日毕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是一个开端。

直到武缃出事,她才明白当日王媪说的那个“连环案”是什么意思。

倘若直接暗害武缃,大理寺很快就会洞悉凶手的动机,那么接下来查案的重点也会放在武大娘亲近的人身上,这样二娘很容易就会暴露。

可如果在本案之前,先有一个被人夺魂的李莺儿就不一样了,李莺儿和武缃素不相识,先后被人用同一种手法谋害,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凶手的动机是收集魂魄,而武缃只是倒霉才被凶手选中。

“想明白整件事之后,婢子不但害怕,良心上也很是过意不去。大娘在府里时待我们这些下人甚是亲厚,假如婢子早些提醒大娘,或许大娘就不会有此难了。这些日子看到大娘痴痴傻傻的样子,婢子甚是不安。”

“这么有良知的话,你早该将此事告诉你家老爷,为何害要继续帮着你家娘子害杜娘子?”

“因为——”皎儿猛然抬头,“因为二娘威胁奴婢说,假如我把这件事说出去,王媪立刻会用同样的法子残害婢子的爷娘和弟弟,又对婢子说,往后她还有许多事要婢子帮着打理,除了婢子,她谁也信不过,所以上回她明知婢子在外偷听,也没让王媪伤我半分。只要婢子助她当上太子妃,日后婢子会有数不尽的好处。婢子当然不图这些,但婢子害怕家人被连累。”

蔺承佑笑了,真要告密的话,王媪那边未必能及时得到风声。说来说去,还是荣华富贵最重要,太子妃距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那意味着什么,这婢子心里很清楚,加上武绮软语哄骗,不免做些白日梦,真不愧是武二娘的忠仆,明知自己昧了良心,也不忘用言语粉饰一番。

“你血口喷人!”武绮怒极反笑,“大理寺竟是这样断案的么?颠三倒四的疯话,也能当作证词?”

蔺承佑冲后头招了招手,衙役们把王媪身边的箱笼抬了过来。

“王媪今晨被我们当场抓获,没能赶回房中销毁证物,这一搜,就叫我们搜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这是一个信匣子,藏在房中的一个暗格里,里头没有别人的信件,全是你写给她的亲笔信。“

蔺承佑从箱笼里取出一个信匣子,当着武绮的面取出其中一封信,然后,缓缓将其展开。

武绮定睛一望,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蔺承佑了然看着她:“我知道,静尘师太一定教过你某种让墨迹消失的法子,只要在墨中做些手脚,信上的字迹不出半日就会隐去,你确信自己交出去的信不会留下把柄,所以才有恃无恐。可你怎么也想不到,静尘师太和王媪虽然诱惑你、利用你,却也防着你。她给你的墨里另做了手脚,只消隐片刻,不出一日又会重现,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日后威胁你留下致命的证据。这上面的字迹清清楚楚,一核对就知道是你亲笔写的。”

“难道字迹不能伪造么?”武绮咬牙切齿道,“那人收买了皎儿,轻而易举就能伪造我的字迹——”

蔺承佑:“好硬的嘴,好在王媪比我想的要聪明,她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一旦事发,你势必会推脱得一干二净,于是有一回她给了你一块麂布,以取魂为由,让你在那块麂布上画下阿姐身上的胎记和各处的痣。你阿姐的脚趾缝里有一个绿豆大小的黑痣,这一点不光你阿娘不知情,你阿姐身边的大丫鬟也都不知情,但你却从你阿姐口里问到了,之后你蘸了那种特制的墨汁,在麂布上详细画下你阿姐身上那十一处大大小小胎记和痣的形状和位置,包括脚趾缝的那一颗。”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一下子激起了轩然大波,字迹可以模仿,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对方身上的这些私隐。

刘院长俨然也动摇了,满脸震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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