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任他过这座桥,一时间荀宴脑中仅剩这个想法,目色下沉,不再顾忌双方人马的差距和距离,发力策马,狂奔而去。
山风烈烈,点点星光映照出一道黑色人影,如闪电般直朝秦王袭去。
一手横刀于身前,荀宴双目泛红,杀得几乎刀身卷刃,终于在秦王刚上桥几步后飞身而上,越过他一身之长。
浑身是血,带着大大小小伤口的荀宴落地,引起一阵剧烈摇晃。
他的气息早已打乱,此刻胸膛剧烈起伏,但缓缓站起的身体依旧笔直,眸光亮得刺眼。
差一点,那刀尖就碰到了秦王鼻尖,他极力稳住身形才没有直直撞去,抬首就看见浑身浴血的荀宴,暗道了声疯子。
“荀宴,你何必这样拼命?”秦王道,“父皇此时生死不明,只有我是天命所归,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甚至更多。”
他顿了顿,“你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写下血书。”
秦王素来仪容得体,面上含笑,宛若谦谦君子,此刻形象却和荀宴相差无几,狼狈不堪,话语中无形蛊惑人心的力量自然也大打折扣。
何况,这些利益本就无法诱惑荀宴。
“那些事可稍后再说。”荀宴声音沙哑,“还请殿下先放开九公主,她与此事并无干系。”
秦王眯眼,“你又怎知并无干系?”
他暗中将手握得更紧,心知赌对了,这果然是能够威胁荀宴的最大筹码。
连父皇离开时都没有带上这个小丫头,面前的荀宴却会因她投鼠忌器……
忽然,荀宴发冠似再也承载不住这连番激烈打斗的力量,绷裂开来,乌发瞬间散开,被夜风拂至身后。
有几缕发丝和面颊的血汗粘连,将荀宴的面容分裂,明灭不定的光让他的脸也忽明忽暗。
秦王起初一怔,仔细看了几眼,电光石火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双目在这一刻瞪圆。
那个早在三年前被提出又被否定的猜想,涌现在脑海中,秦王思绪无与伦比得敏捷。
一些疑惑通通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父皇会突然提出即将传位给太子,为什么他对太子下手会出乎寻常得顺利,为什么他在南山行宫并未遭到多少阻拦,为什么父皇能够提前从密道离开,为什么要单单留下这个小姑娘……
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为面前的青年铺路罢了。
他和太子争斗,荀宴就是那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人!
不仅能够一举削弱世家,还能够直接扶持他真正属意的儿子上位,父皇啊父皇,不愧是您,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王胸中涌出了莫大的愤懑和悲凉,更明白了父皇为何会留下九公主。
依照荀宴此前的表现,他与他们这些自幼生长在宫廷的皇子都不同,对权力的渴求远远没有他们大。
最重要的是,荀宴重情义,尤其重视他手上的这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也不过是父皇用来让他激怒荀宴的工具罢了,一箭双雕,当真厉害。
父皇当真想让这小姑娘死在他手上吗?秦王慢慢地,仔细看了眼手中的静楠。
未能清醒的她犹如任人摆布的娃娃,脆弱得不可思议。
秦王眼神变得诡异,冒出一个想法,“荀宴,你这样追我,其实主要是为了她,对不对?”
荀宴不答,只道:“何必牵扯进无辜之人。”
无辜?秦王扯了扯嘴角,父皇也许从未想过,荀宴会为这小姑娘做到何种地步。
“我可以放下她。”秦王道,“只要你不再阻我。”
“你放下她,我就不拦。”
秦王笑,“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你喝下这瓶药,我就当场放下她,以我妻女起誓,绝不反悔。”
丢去药瓶,秦王解释道:“这并非毒药,只不过能让人浑身无力罢了。荀大都督实在太过勇猛,令人胆颤啊。”
“我凭何信你?”荀宴接过药瓶并不看,只定定盯着秦王。
“因她在我手上。”秦王手放在静楠喉间,微微用力,就看见那小小的脖子被收紧,昏迷中的小姑娘展露出痛苦的神情。
秦王似笑非笑,“如何?”
荀宴一阵沉默。
他不是不肯做,而是不敢相信秦王。
在他犹豫之际,钟九的声音从后方遥遥传来,“公子,不能应!”
随后还有其他人的附和声。
如果说非要在荀宴和静楠之间二选一,毫无疑问,他们会选择荀宴。
“别犹豫太久。”秦王再次收紧了手,“我可不会任你拖延时辰。”
静楠的脸已经由白转青,渐渐的,似乎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
荀宴目光一紧,脑海中思绪纷杂,一会儿是初见时小光头呆呆的模样,一会儿是临别前小姑娘揪着他衣衫仰头巴巴望来的神情。
手中的这瓶药,不可能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