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湿意沾染到手上,宁雨宣心头一震,有些不敢相信,那是景珏的泪吗?可两人之间的矛盾,并不是景珏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消失的,她已经为他退守了很多步,再往后退的话,便是无底深渊了。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怜惜,“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皇宫给我的束缚。”
景珏曾对自己说过,可能失望的次数多了,便会彻底放下,他再次抬起头来,只能看到眼睛有些猩红的颜色,“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了吗?”决定要一直固执己见,站在他的对立面了吗?
宁雨宣喉咙里仿佛有什么堵着,让她无法说出话来,她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景珏的神情,便撇过了头去,视线落在玫粉色的绣百子的被褥上。
屋子中弥漫着清淡素雅的茉莉香,而宁雨宣只闻得到身边人身上的浓郁的龙涎香,感受到他放开了自己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好,你先在这里修养好身子,等好些了再出宫去。”不等宁雨宣再说什么,他似乎是着急离开,疾步走出了寝殿。
宁雨宣没有在乾坤殿内多留,之前的昏厥不像是体寒发作,她估计是因为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所以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马车一直就在大殿门外停着,见她一出来,旁边的宫女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秦风这次不在,驾马车的是御林军的统领贺光,马车内闻人秋似乎也是一直在等候着,见她上来,笑着说道:“我以为你这次就会留在宫里,不回王府了。”
宁雨宣轻轻摇头,“我今日进宫不是为了回来,只是有些事情罢了,”不想再说有关于景珏的话题,她问闻人秋,“今日是你给我诊的脉吗?景珏他没有发现什么吧?”现在回想起来,之前景珏说到“沈念白”的时候,话里总有一种别的意味。
这次真的是被宁雨宣猜中了,闻人秋听到宁雨宣在宫中晕倒的消息,当时便惊慌失措,进到乾坤殿内之后,竟然不顾景珏还在场,唤了一声宁雨宣“小宣儿”,要说这世上谁会这样叫宁雨宣,除了千面鬼人还会有谁,到底是瞒不过向来机警的景珏的。
“今日在乾坤殿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叫景珏看穿了我的身份,”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道:“没什么关系,他一来没有将我如何,二来也也还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也算他还知趣。”他心底却忍不住感叹,想他堂堂的千面鬼人,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竟然就栽在了今天这个跟头上。
景珏如果是这样的态度的话,那日后也不必再继续提心吊胆了,“那你要将人皮面具揭下来吗?”
闻人秋故作苦恼的姿态,“还是不了,就这个模样挺好的,我怕我原来的面貌太过英俊,俘获了王府里一众小丫鬟的芳心的话,那就是怀璧之罪了,阿弥陀佛,这种罪过实在太大了。”
他特意逗自己笑,宁雨宣便很给面子的淡淡一笑,心里又在想着江云荷的事情。她如果直接去将军府要人的话,赫连邵肯定是不会放手的,但是她又没有讨要到景珏的旨意,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江云荷变得这般模样吗?
而此时的将军府附近,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自上次爹娘派人将她丢出去之后,他便将江云荷安置在这个偏僻的别院。赫连邵刚从城南那边巡视了一圈,就立刻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将准备好的噬魂草放在了江云荷平时喝的汤药中,等熬好了之后,便端进屋子里。
而屋子里的江云荷,正手拿着针线,一针一针地学习着刺绣,连手上扎了数个针孔也不自知,心里只想着要做一个最好看的荷包送给她的阿邵,她上次就看见身边的一个丫鬟在绣荷包,说要送给阿邵来着的。
赫连邵见到她手上的伤之后,一阵心疼,慌忙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制止了她的动作,说话间带着恼意,“你这是在做什么?手扎成了这样怎么还在刺绣?”
这个时候的江云荷最怕见到赫连邵生气,她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嘴中嘟囔着说道:“我会刺绣的,我以前刺绣可厉害了,就连……”就连什么,江云荷仔细想着,却觉得脑子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赫连邵轻抚着她的脸,他知道这是噬魂草的功效,很多以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最好,最好她只记得自己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后悔过给江云荷服用噬魂草,比起看到她整日抱着枕头给自己看她和景鸿的孩子,他宁愿她变成一个傻子,只有自己的一个傻子。
他端起放在一边的药碗,“云荷想刺绣的话,待会再去刺绣如何?先将药喝了,等喝完了药,云荷刺绣就厉害了。”
已经痴傻如斯的江云荷,自然不会知道那药碗里有着什么,只知道要乖乖听阿邵的话,她很是自觉地端过药碗,任凭苦涩的药流进喉咙,眉头也不皱一下,喝完将药碗丢在一边,便开始拽着赫连邵的胳膊,“阿邵,我想放风筝,你带我放风筝去。”
外面午后的阳光正烈,一丝风都没有,赫连邵却安抚着她,说道:“云荷别急,待会我就去陪你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