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一个人牵马出城,数里之后,回身观望,喃喃道:“可能是我错了,希望是我错了。”
他出发得晚,进入栈道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他在路边寻一块避风的地方,打开马匹驮着的两只口袋,原来是些粮草,粮少草多,倒是不会让马匹饿着。
徐础坐下,啃一口硬饼,喝一口水,将将半饱,对仍在吃草料的马匹说:“反正睡不着,还是赶路吧,马兄,可能是我太多疑,但是夜长梦多,万一百目天王还想要我的眼珠……嘿,马兄。”
说起这两个字,徐础想起了马维。
路越走越险,来到第一段栈道前,徐础不敢再走了,那真是用竹木搭成的栈道,一边靠着山崖,另一边则是万丈深渊。
徐础紧靠山石而坐,裹紧王颠赠与的斗篷,草草地睡了一会,半夜里突然被不知名的鸟鸣声惊醒,揉揉眼睛,心里还是不踏实,起身牵马上路。
好在栈道只是一段,而且足够宽,徐础一手牵缰,一手扶着山崖,试探着一步步往前走,倒也没有遇险,脚履平地之后,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身上出了一层细汗,甚至感觉不到夜风中的寒意。
数里之后,又遇上第二段栈道,徐础心存余悸,有些踌躇不前,正犹豫间,对面居然传来人声。
“还有多远啊?快到了吧?”
“谁知道……咦,前面有人。”
对方也发现了徐础,彼此不知底细,全都停下,过了一会,栈道上的人喊道:“我们是降世军,你们是什么人?”
徐础稍松口气,“哪位天王的部下?”
栈道上的人大大地松了口气,“我们还没决定……我们来奔靠神行天王巩老哥。”
巩凡的死讯显然还没传开,徐础不愿多惹是非,让到一边,“你们来得正巧,神行天王的部下刚刚离开散关,离此不远。你们先过。”
七八人快步通过栈道,带头者是名中年汉子,黑暗中看不清面貌,见徐础只是一个人,稍感意外,拱手称谢,问道:“离散关还有多远?”
“不远,二三十里,出关再有二三十里,就能找到降世军。”
众人欢呼,带头者又道:“神行天王早就入秦,怎么还停在散关附近?”
“百目天王召集诸天王商议大事,所以大家又都回到散关。”
那人还想再问,其他人却已着急,不停催促上路,他再度称谢,带人匆匆离去。
徐础又一次叹息,从前做吴王时,他不得不有意将一些人置于死地,因此心中不安,如今旁观他人走向死地,他依然不安,只是没有强烈到产生负罪感。
“乱世才只是开个头而已。”徐础小声道,牵马进入栈道,刚刚有人走过,他比较放心,走得快些。
再度踏上实地,天边微亮,徐础实在是累了,又坐下休息一会,刚刚打开口袋准备喂马,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先生慢走,我们是昨晚相遇的人,还有几句话要问。”
徐础转身看去,见到七八人正从远处跑来,微一转念,他立即察觉到危险,扔掉马背上的口袋,翻身上去,策马疾驰。
后面的人开始还劝,很快变成破口大骂,徐础回头,隐约瞥见那七八人身后又有别人出现,而且骑着马。
百目天王果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徐础快马加鞭,绝不想再回去。
山道曲曲折折,很快就再也看不到身后的人,但他知道,追兵不会轻易放弃,必然紧追不放。
前方又是栈道,他顾不得危险,催马上去,蹄子踩在木板上,响声令人心惊肉跳。
“徐础停下!”
徐础转身看去,叫了声苦,他跑了半天,没有甩掉追兵,对方反而越来越近。
这段栈道不长,很快来到实地上,徐础再叫一声苦,前方路边席地而坐十几人,看样子也是来投奔天王的降世军,在此小憩。
徐础低着头,催马快跑,那些人纷纷起身避让,嘴里喝斥,不满此人的骑法。
“嘿,是徐公子吗?”一人突然叫道。
徐础听声音耳熟,急忙勒马转身,果然看到昌言之,不由得大喜过望,“你们提前回来了。”
“公子干嘛跑这么急?”
“后面有人追我。”徐础没敢提百目天王,因为昌言之人身边的人都是降世军
昌言之立刻拔出刀,“公子不用担心,这回咱们有靠山了。”
“对方怕是人多……”徐础话没说完,追兵已经出现,至少有三十骑,远远多于这边的人数。
从昌言之身边突然冲出去一人,手持一杆长槊,独自迎向追兵。
昌言之居然不怎么担心,扭头笑道:“公子,还认得这位‘靠山’吧?”
徐础认得,但是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