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来向寇先生问道,也想争个‘上游’。”冯菊娘把持不住,心生羞愧,越想越觉得寇道孤所言句句在理。
“脱掉你的衣物。”寇道孤又回到这句话上。
“这与问题……有什么关系?”冯菊娘还没有完全被说服。
“你在‘下游’沦落已久,早已不识‘上游’为何样,所以才生恶念,假借问道为名,来我面前玩弄伎俩。唯有让你见识‘上游’的真面目,彻底破你伎俩,才能灭你堕落之心。”
“我接触的人不全是‘下游’,也有‘上游’,比如……徐公子。”
“嘿,徐础乃‘下游’之极,你的恶念正是来自于他。”
“不不,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徐公子全然不知……”
“这正是徐础恶极之处,他令你自生恶念,为他效劳而不自知。”
“我……好像……”冯菊娘早已不知不觉失去思考的能力。
“魔女,露出你的本相!”寇道孤厉声喝道,双眉倒竖,他个子高,相貌庄严,这一怒颇有神威,“大道面前,没有你的藏身之所!道乃唯一,道乃至高、至上、至尊,你的小小伎俩无处遁形!脱去衣物,舍却伪装,让大道还你本来面目!”
与其说是被说服,不如说是被寇道孤的语气吓得失魂落魄,冯菊娘真的抬手要宽衣解带,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若不是被一个古怪的声音惊醒,她真会脱掉全部衣物。
屋里还有寇道孤的两名仆人,一直站在角落里,无声无息,从不插嘴,也不上前服侍,就是默默地站着,直到冯菊娘开始解裙带,其中一人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声。
声音很小,冯菊娘还是听到了,扭看瞥了一眼,看到极为熟悉的目光,她曾在自己十几任丈夫以及诸多男人眼中看到过,那是毫不掩饰的沉迷与贪婪,更像是盯着一块肉,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冯菊娘又看向寇道孤,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丝兴奋,似曾相识,又很陌生,她说不清是什么,但是突然之间感到无比的恐惧,全身战栗不已。
寇道孤逼近一步,“别让恶念再支配你,那是徐础在使坏,他是魔王,不脱离他的操控,你会一直堕落下去,永无出头之日……”
“你才是魔王。”冯菊娘叫了一声,匆匆系上裙带,推门跑出去,不想与任何人说话,回到王府里,躺在床上兀自瑟瑟发抖,既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心中又有几分动摇,在寇道孤和徐础之间来回评判,想分清谁是正道,谁是魔王。
次日上午,寇道孤派人送来一封信,在信中,他严厉斥责冯菊娘的险恶用心,并将一切责任都归咎到徐础头上,最后声称道魔不两立,他要再去思过谷,卫道除魔。
冯菊娘真被吓坏了,这种事情不可能找小郡主帮忙,于是要了一匹马,飞驰回谷。
谷中一切未变,老仆带着五六人四处清扫,昌言之等人则分成几伙,或是喝酒,或是比试力气,或是闲聊,总之都不是老仆眼里的“正经事”。
见到冯菊娘回来,许多人围上来嘘寒问暖,他们都是寇道孤所谓的“下下之人”,冯菊娘却不讨厌这些人,恰恰相反,她觉得很自在。
难道我真堕入魔道了?冯菊娘冒出这个念头,心中一悸,怕自己会扭头回去向寇道孤匍匐请罪,急忙跳下马,将缰绳随手塞给别人,匆匆向徐础的住处跑去。
“冯夫人这是怎么了?”
“在城里受欺负了?”
“谁能欺负得了她啊?”
“难说,毕竟咱们是客……”
“啊,我知道了,冯夫人在城里嫁人,又死一个丈夫!”
……
冯菊娘撞进房间,见到窗前的书桌还在,想起自己几天没描字了,心绪突然缓和下来,声音却依然有些发颤,“公子救……”
房间里只有书桌,席上却是空无一人。
“公子人呢?”冯菊娘大吃一惊。
身后传来回答:“公子去后山担水了。”
冯菊娘转身看向老仆,越发惊讶,“公子……想明白了?无缘无故地怎么会跑去担水?”
“也不算无缘无故,今天来了两位大官儿,真正的大官儿,都当过礼部侍郎,啧啧,一看就是老成持重的正派人,比之前来的那个什么寇先生好多了,与他们聊过之后,公子……”
冯菊娘匆匆跑出房间,去往后山。
老仆收拾屋子,片刻之后,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自言自语道:“我说什么来着,肯定会惹麻烦。唉,公子就是心太善,所以当不了吴王,连个妇人都管束不住。”
冯菊娘没跑出多远,看到徐础坐在小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以瓢盛水,大口痛饮,目光盯着脚边的什么东西。
“徐公子,我……我怕是给你惹祸了。”冯菊娘走近道。
徐础抬起头,面露微笑,“你回来了?我明天正要进城去。”
“不要进城。寇道孤……今天可能就会再来,他要……他要卫道除魔。”
“除魔?”
“就是公子你啊,他以为……他说公子是魔王!”
徐础大笑数声,“冯夫人真有本事,竟然能将寇道孤激怒。”
冯菊娘愣住了,但是心里想明白一件事:徐础绝不是“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