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立足之后还想抢夺东都?”
郭时风摇摇头,“我不知道大将军在想什么,便是吴王,估计也揣摩不出大将军的下一个想法。不是大将军掩饰得好,也不是他的想法太多,而是……”
郭时风笑了笑,那毕竟是吴王的父亲,他得注意言辞。
“郭先生但讲无妨,我了解大将军为人。”
“大将军心中空无一物,根本没有想法,所以才让人捉摸不透。大将军气势过人,但是身边必须有良将、谋士辅佐,才能走上正途,若是他自己拿主意,怕是尽为昏招,可能睡醒后心情不佳,想起吴王的种种行径,一怒之下就派兵来攻东都。”
“他身边倒有几位不错的参谋——乔之素还在吗?”
乔之素是楼温身边最受信任的谋士,徐础对他印象比较深。
“乔之素被派往洛州寻找楼六公子,不在军中,即便在,他的话大将军也只肯听三四分。”
“所以若是大将军占据邺城,我非但不能安心,还要分兵防备。”
“除非吴王真肯认祖归宗。”
“我若假和真战呢?有何优劣?”徐础问道。
“虽然计谋已经用过太多,但我仍有办法获取大将军的信任,让他放松警惕,吴王全力一战,至少有八成胜算。吴王将因此威名大振,此中益处说小就小,说大说大,不可限量。”
徐础想起田匠关于“名实”的那番话,喃喃道:“凡人皆弱,名方显强。”
“什么?”郭时风没听清。
“请郭先生接着说。”
“除了得名之外还有一桩好处,击败大将军,则邺城还在欢颜郡主手中……”
“嗯?”徐础感到奇怪,郭时风不说邺城在二王手中,却说郡主。
郭时风笑道:“欢颜郡主是名奇女子,虽为女流,却得士心,不少人死心塌地为她效劳。”
郭时风没提孙雅鹿的名字,这是他作为谋士的底线之一,可以出卖主人,却不出卖同行,此举所获极少,还断了一条可能的退路。
“她若真有这样的本事,邺城反成强敌,这是郭先生所谓的劣势?”
“长远来看,或许是劣势,一两年内,对吴王却是优势。”
“此话怎讲?”
“大将军随性所至,如今上无皇帝制约,下无良将辅佐,纵有千般好处,他未必肯接受,一旦立足稳定,难保不惦记东都。郡主为人聪慧沉稳,虽是劲敌,却能讲通道理。邺城西有并州沈氏,北有贺荣虎视,南有盛氏之兵,皆是当务之急,吴王若能暂避其锋,专心西征、南伐,可保一两年内彼此都没有后顾之忧。所以郡主若占邺城,不是劣势,反是优势。唯有一点,两强并进,日后必有一战,或有养虎为患之忧,吴王思之。”
“嗯,说过优劣了,郭先生的选择呢?”
“东都乃四战之地,形势不利于固守,而利于出击,但又不能四面出击,只可结盟一方、安抚一方、牵制一方,然后专攻一方。此事迫在眉睫,以我计之,宁选郡主,不留楼氏。”
这正是徐础的念头,但他不能不犹豫,“虽已改姓,天下人还是会说我弑父。嘿,弑君、弑父,我的名声快要全了。”
郭时风起身笑道:“如果不是子弑父,而是父欲杀子呢?”
徐础不语,早猜到郭时风还有话没说。
“据说吴王要令麾下的孟僧伦孟将军自裁,可有此事?”
徐础一愣,想不到传言竟会从郭时风嘴里说出来,“世上没有秘密。”
“我不问其中缘故,只说一件事:蜀王已经得知此事,要趁机撺掇孟将军去杀兰夫人以及留在府中的大将军姬妾。”
徐础眉毛一挑,“蜀王……要用这一招挑拨我与大将军的关系?”
“对,而且我觉得他会成功,大将军真的很在意这些姬妾,重于曹神洗和私生皇子——这位皇子真假难定,或许只是大将军的一个借口。”
“郭先生的建议是……”
说出主公心中的邪恶想法,是谋士的职责之一,郭时风拱手道:“吴王旁观即可,什么都不必做,静待父来杀子。”
“如此一来,我与大将军变成明战,伤亡必多。”
“不会。大将军还没有夺取邺城,不敢为所欲为,我有把握劝他行险计,偷袭吴王……”
徐础只需设下陷阱,就能反杀大将军,虽然还是摆不脱弑父之名,至少有“不得已”的理由。
“提醒湘东王,让他动手不好吗?”
“我已经提醒过了,但是不抱希望。况且大将军威震天下,譬如猛虎,吴王不想要搏虎之名吗?”
徐础想要,心里却有点怀念孟僧伦,如果郭时风“自作主张”,让一切就这么发生,而吴王“一无所知”,该有多好?
徐础鄙视自己的软弱与虚伪,向郭时风拱手道:“郭先生一个人,顶得上几十万义军将士。”
郭时风还礼,一点也不激动,在这种事情上,他总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