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姜长婉上门取绣样来了,回廊上捧着大氅皮袄的丫鬟见到她,停下脚步来福了一福,继续忙碌去了。
姜长婉回首睇了一眼这些并排而行的丫鬟们,心道,‘得有好一阵子见不到稚儿了。’
“娘亲,咱们走吧。”雅儿在旁轻轻拽了拽姜长婉的衣袖。
姜长婉点了点头,当她走过回廊上一片由绿萝遮蔽所形成的阴影,就听见了蛮儿咯咯的笑声。
一进屋便瞧见宋稚让下人在厅堂里铺了一大块软毯,而软毯上又铺了一张凉席。蛮儿坐在这张席子上与初兕玩闹,宋稚正好在软塌上与流星商量着绣样的挑选。
眼见姜长婉来了,宋稚笑道:“今个儿总算是盼到你了,你先前说不能来用午膳,我还以为今日又见不着你了。雅儿,可要吃花生冰酪子?”
雅儿腼腆一笑,道:“谢谢沈姨姨。”
宋稚便朝茶芝挥了挥手,茶芝略一点头,俯身问雅儿,“周小姐是想吃花生核桃冰酪子呢?还是花生葡萄干酪子?”
茶芝与雅儿说着话,姜长婉也来到宋稚身边坐下,无奈道:“你以为我不念着你小厨房里的菜吗?只是刚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婆婆院里又急着叫大夫。虽说我不是大夫,可也不能听见她有事儿,我反倒还往外跑吧?”
“她又出什么事儿了?”宋稚拿过一副鼓眼金鱼的绣样来,这金鱼的模样憨态可掬,宋稚已经想好了要将这绣样用在一条花间裙上,辅以水草水纹,一定具有百般灵动之态。
“大夫说了要让肠胃好好休养,可我婆婆的小厨房竟给了奉上了一碟油焖肘子,也不知是不是嫌他们主子活得太长了些!”
姜长婉虽与自家婆母不睦,但也瞧不上小厨房如此行事,当即便杖责了两个掌事的妈妈,重罚了小厨房众人,看谁做事还敢如此漫不经心。
“是奶奶嫌嘴里没味,硬要小厨房做肘子的。”雅儿忽冒出这样一句,原来这两个看似在玩耍的小姑娘,实际上正竖着耳朵听宋稚和姜长婉的对话。
宋稚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茶,听姜长婉疑惑道:“雅儿,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雅儿似觉自己方才所言不太好,有几分犹豫的说:“先前在祖母院子外等娘亲的时候,我藏在了树后边,听见两个丫鬟说的。”
姜长婉朝雅儿招了招手,雅儿走到她膝边靠着,姜长婉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若真如她们所言,雅儿你要记着,日后切忌像你祖母这般贪恋口腹之欲而不顾自身安康。”
姜长婉说的极为认真,雅儿有许多地方很像周老夫人,例如喜欢吃甜腻的食物,比如说红烧肉,那连着肥皮的猪肉叫姜长婉看上一眼就饱了,可雅儿却是吃不腻。
雅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姜长婉不太满意女儿这样的回应,正打算再耳提面令一番时,听见宋稚道:“姐姐,言传不如身教。这雅儿到底是养育在你身边,确是不必如此担心她。周老夫人这些不好的习惯,叫她吃得苦头也够多了,我想雅儿心里明白的。”
雅儿抬首望了宋稚一眼,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笑容和煦温柔。她想起下人们议论的那件关于周老夫人的事儿来,只觉得心里一阵恐慌,变得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起来。
宋稚眼睁睁见雅儿的脸越变越红,忙道:“雅儿你这是怎么了?热得慌吗?”
雅儿摇了摇头,姜长婉摸了摸她的后颈,指尖皆是冰冷的汗意。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姜长婉不明白在这大热天里,雅儿怎么就出起冷汗来了。
雅儿垂着眸子发了半天呆,忽抬头问姜长婉,“娘亲,我以后会像祖母那样吗?”
姜长婉这才明白雅儿在担心什么,她心疼的要命,忙道:“怎么会,你祖母是自作自受,你是我的女儿,不会像她。”
宋稚并不清楚周老夫人吃粽子吃出个后不利的毛病来,不过见姜长婉母女言语间泄露出的厌恶之色来,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并未点破,恰巧茶芝端了花生冰酪子来,雅儿得了冰酪子的安抚,这才渐渐祛除了惧意。
叫周老夫人忌口难于登天,姜长婉罚了她小厨房里的人,她每日所食之物堪比寺院斋菜,这叫周老夫人如何忍得了?
她认定了姜长婉在折磨自己,心里更添了怨气,日日叫人去请周决。周决一来,她便在周决面前说姜长婉如何苛待自己,存心要自己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