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小满想说她也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觉得这儿不安全才这样说的,刚张了张嘴,立春眼圈一红,说:“爹娘还埋在山上,这么长时间咱们都没去上过一炷香,咋能所说走呢就走呢?咱们走了,爹娘咋办啊?就把它们扔在那儿吗?要是,要是回来找不到他们咋办了?”
元小满一想,立春说的也在理。东岳国孝道看得比啥都重要,一个人要搬家不能只是把自个儿家的东西搬走,还得惦记着迁坟的事儿。只有自个儿住的房子风水好不成,还得把祖坟迁过去,不然就是不孝。
他们当初搬家的时候没考虑迁坟的事儿,元小满不是土生土长的东岳国人,对这没啥概念,加上她对便宜爹娘没啥特别感觉,立春他们也没提起来,她也就没想起来这一茬。便宜爹是出远门打猎时候死的,整个山都翻遍了也只找到了染血的衣服,便宜娘死的时候家里正穷。
元小满拿出的银子只够将便宜娘下葬了,甚至还不够买一块儿好一点儿的石碑。她就削了一块儿木头,在上面刻上字儿,做了一块儿木碑。黄黄的土包面前立着一块儿小小的木头碑,这木头哪有石头的结实,这风吹日晒雨淋的,能撑多久?她也想着换一块儿石头碑,可等她有钱的时候,名声被那些人败坏了。
村子里就一家能做墓碑,可那家嫌弃元小满晦气,不愿意做。后来元小满就搬到了镇子上,这事儿就耽搁下来。镇子上再远,赶马车赶上一个多时辰也是能回到村子里。说去祭拜就去了,这要是真的搬远了,村里没有战火还好。要是真的打仗了,再回来还能找到那黄土包吗?
元小满自个儿都怀疑这件事儿。要是按照她那个时代,死的人全部火化了,成了骨灰,那个罐子装着就抱走了。可这是东岳国,死的人都是土葬,这才埋了不到一年,按照规矩三年以上才能迁坟。
“姐姐,爹娘都在这儿,咱们去哪儿啊?”立春说着红了眼眶,按理说爹娘死了该守孝三年,他们还没好好守孝。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想着搬走,立春自个儿都看不起自个儿,他不同意搬走,说:“姐姐,爹娘在这儿,咱们的根就在这儿。外面流言都传了这么久,不是也没打仗吗?姐姐,咱们别急着搬家好不好?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准就没啥事儿了呢。”
元小满不说话了,立春说的也在理,可有些事儿不担心不行啊?她抓着立春,把那个儿遇到人贩子的事儿又说了一遍,“立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可咱们也得考虑考虑自个儿是不是啊?爹娘都走了,我就你们这些个亲人了。我答应了娘,要好好照顾你们,把立冬养大的。镇子上的人都快走完了,剩下啥样的人,咱们也不清楚。我这次是护住了,可,可我也会害怕啊……”
孑然一身的时候,元小满啥也不怕,左右只有这么贱命一条,这条命还是偷来的。可有了亲人,她也开始害怕,她抓着立春的手太过用力,有了微微的颤抖,“下次呢?要是我不护住你们了咋办啊?现在是没打仗,真要是开始打仗了咋办?那么多人,谁能保证能护住谁?我也会害怕啊,害怕自个儿豁出命都护不住你们啊。立春,爹娘要是活着,他们也一定不希望你你们出事儿。”
元小满字字泣血,长姐如母,爹娘死后元小满就撑起了这个家,做啥事儿都把这个家放到第一位。无论遇到啥样的事儿,她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把这几个弟弟妹妹护在身后,好像啥事都难不倒她,也没啥能让她害怕一样。如果不是怕极了,她咋会把自个儿的害怕这么剖开,毫不掩饰的展现在几个小的面前?
莫说立春,就连陆沉听了都有几分不忍。他也曾想过元小满这样一个姑娘会害怕啥事儿?如今知道了他并没有觉得半分高兴,反而有些酸涩,他道:“你们要是放心不下,就回去看看,好好跟你们爹娘说说话,别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一块儿墓碑不显眼,再立一块儿结实的。你说这是根,那就跑不了,早晚都得回来看看。”
立春听了元小满的话已经有了松动,这会儿陆沉再一说,他坚定地念头也开始摇摆了。立夏立秋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扑过去抱住两人的大腿,哭喊着不想分开,他们舍不得爹娘,可也不想和姐姐分开。
他何尝想分开?立春深吸一口气,最终在元小满的眼神下妥协了,说:“好,咱们回去看看吧。”回去看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