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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 2)

文森特的手掌开始冒汗。当然,他也可以现在就把女人搞到手,完事之后把她捆好,再等着邓肯来做掉她。他们是朋友,他这么做,邓肯会理解的。这样一来他们都能得偿所愿。

毕竟,有些时候,你就是无法忍受。

这种饥渴令人失控。

下次一定要多穿些,出门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什么?

三十岁左右的凯瑟琳·丹斯坐在一辆味道刺鼻的出租车里如是想道,她将双手靠近后排座椅的空调暖风口,但暖风却一点也不暖。至少,这暖风不算凉。她握紧双手,将涂有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藏进掌心,然后露出穿着黑色丝袜的膝盖,让它们也接触一下这至少不冻人的空气。

丹斯来自一个气温常年在七十五华氏度的地方,在那里,要想让孩子们见见雪花乐一乐,你得驾车一直开到卡梅尔谷。她这次来纽约,是来参加一个研讨会,然而就算是在打包行李的最后几分钟里,她也没想起来,十二月份东海岸的纽约冷得像喜马拉雅山。

丹斯在寒冷里想着:上个月在墨西哥长的五磅体重(她那个月里哪儿也没去,只是坐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屋子里,审问一个绑架案疑犯),估计是减不掉了。不过就算减不掉这几磅肉,至少这些脂肪能帮她御寒保暖。这不公平……她这样想着,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

凯瑟琳·丹斯是加州调查局一名特工,一般在蒙特利办公。她还是国内杰出的审讯专家和人体动作学专家——人体动作学,就是观察和分析证人和嫌犯肢体语言和语言行为的科学。丹斯来纽约的三天,就是给本地的执法部门工作人员进行人体动作学的培训。

人体动作学是警察工作中比较少见的专业,但对于凯瑟琳·丹斯来说,这门专业具有无与伦比的魅力,她对观察和分析人类行为十分着迷,这项工作令她兴奋,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困惑和挑战。

几十亿各色各样、在世间穿行的人,讲着或是美妙或是惊悚的奇异言论……而她,得以体会他们所感,惧怕于他们的恐惧,欣喜于他们的快乐。

大学毕业后,丹斯曾做过记者——没错,新闻业,一个为了满足漫无目的的贪婪好奇心而量身定制的专业。后来她开始固定在案件调查专栏工作,常常一连好几个小时坐在法庭上,看着律师、疑犯和陪审团们。在这一过程中,丹斯发现了自己的一项特殊能力:她可以看出证人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还能看出陪审团成员是无聊还是走神,气愤还是震惊,他们是否相信疑犯,还有哪位律师力不从心,又有哪位律师会大放异彩。

丹斯可以观察出哪些警察是全情投入地工作,哪些警察是在等待时机功成名就(前类警察中的某一位引起了丹斯的注意。那是一位在圣何塞的联邦调查局的外勤探员,名叫威廉·斯温森,头发有些过早地微霜。丹斯当时在跟踪报道一起黑帮案件,斯温森作为证人出席法庭,他言辞幽默,又潇洒迷人。事后,丹斯假借专访之名与他进行了接触。那次案件被告罪有应得地服了刑,而斯温森也“骗”到了丹斯与他约会。八个月后,二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最终,凯瑟琳·丹斯对记者生活感到厌倦,决心跳槽,换一个职业做做。那段时间,她的生活甚为狂乱,她既要做一名母亲,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要做一名妻子,同时,她还去读了研究生。即便如此,她还是顺利从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毕业了,并取得了心理学和传播学两个硕士学位。她开了一家陪审团顾问事务所,主要工作就是帮助律师挑选陪审团成员。丹斯在这项工作上很有天赋,所以赚了不少钱。但六年前,她再次决定转行。在她辛勤的丈夫和父母(他们就住在卡梅尔)的支持下,丹斯再次返回了校园——位于萨克拉门托的加州调查局培训学院。

凯瑟琳·丹斯成了一名警察。

加州调查局并没有开设专门的人类动作学研究部门,所以在那里,丹斯只是一名普通探员,通常会调查一些凶杀案、绑架案、毒品案、恐怖袭击案之类的案子。不过,丹斯异于常人的天赋还是迅速传遍了整个执法部门。于是她变成了局里的访谈和审讯专家(丹斯对于这种工作安排也很满意,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去做卧底或是现场调查工作,她对这两项工作都不怎么感兴趣)。

丹斯看了一眼手表,盘算着这次自愿的任务会花去多少时间。她乘坐的航班是在下午,但她得空出足够的时间赶去肯尼迪机场。纽约的交通简直恐怖,比圣何塞的一〇一高速还可怕。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错过航班,丹斯太想见到自己的孩子们了,而且她办公桌上的案件从来不会闹鬼般消失,只要一会儿不解决,它们就会越摞越高。

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出租车停了下来。

丹斯透过车窗眯眼打量着外面:“这地址对吗?”

“这就是你给我的地址。”

“可这看起来也不像个警察局啊。”

司机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古色古香的大楼:“确实不像,一共六块七毛五。”

是,又不是,丹斯心里思忖着。

这里的确是个警察局,但又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警察局。

朗·塞利托在大厅前与她打了招呼。这位警探前天曾在纽约警察局总部听了她“人体动作学”的讲座,也是他刚刚打电话给丹斯,请她帮忙调查一起连环凶杀案。塞利托在电话里给了她这里的地址,丹斯以为这里是警察分局。而且这里确实摆着各式各样的刑侦设备,数量之多、种类之全,都快赶上蒙特利加州调查局总部的实验室了。但是,这里无疑是一处私人住宅。

宅子的主人便是林肯·莱姆。

这一条塞利托也没有告诉丹斯。

丹斯对莱姆是有所耳闻的,这位四肢瘫痪却依旧坚守岗位的卓越警探在许多执法部门早已名声在外,但丹斯并不了解他本人的生活细节,也不了解他在纽约警察局的职务作用。时间久了,人们渐渐忘却了莱姆的身体状况;丹斯与人接触时,只有刻意研究对方肢体语言时,才会去关注其举止,一般情况下,丹斯都只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再者,丹斯在加州调查局里的一位同事也是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所以见到轮椅上的莱姆,她并没有很意外。

塞利托将丹斯介绍给莱姆认识,还有一位身材高挑、有些严肃的女警——阿米莉亚·萨克斯。丹斯一眼就看出二人间超乎寻常的关系,这甚至不需要什么人体动作学分析,丹斯走进房间时就看到萨克斯的手握住莱姆的手,面带微笑地对莱姆耳语着什么。

萨克斯亲切地和她问好后,塞利托又介绍了其他几位警官给丹斯。

这时,丹斯听到肩头传来细微的声音,随即想起来,这是自己耳机里的声音,于是失笑,关掉了ipod播放器。这个播放器丹斯一直随身携带,对她来说,这近乎她的生命维持系统。

塞利托和萨克斯向丹斯简单地介绍了案情,这件案子显然是由莱姆负责的,虽然他似乎只是一个普通市民。

莱姆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一直盯着房间内一个巨大的白板,上面记录了案件目前阶段发现的证据。其他警官开始对丹斯补充案件调查过程中的一些细节,但丹斯却忍不住一直观察莱姆——后者一直皱眉盯着白板,嘴里不时地自言自语,摇着头,似乎是在怪罪自己忘掉了什么。偶尔,他会闭上眼睛,还曾对众人说过一两次对于案情的分析,但似乎并不在意丹斯的反应。

丹斯感到很有趣,她已经习惯人们对她的怀疑和误解,因为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警察。她身高一米六七,一头暗金色长发,绑着法式麻花辫,涂着淡紫色口红,脖子上还挂着ipod耳机,身上带着她妈妈手工制作的鲍鱼首饰,更别提她的独特癖好了——各种奇异的鞋子(当然她通常也不会做什么追捕逃犯的外勤工作)。

现在,显然,她理解林肯对她的怠慢。如同其他的刑侦专家一样,莱姆也许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人体动作学和审讯技巧,他甚至是不希望自己来的。

至于丹斯,她承认实际证据的重要性,但那些对她来说是没有价值的,因为她感兴趣的永远是犯罪中人类行为的层面,尤其是用行为分析破解案情,那才是她的激情所在。

人体动作学对阵刑侦学……这下精彩了。

等着瞧吧,莱姆探长。

英俊又不耐烦的刑侦专家还是面带讽刺地盯着证据表,丹斯继续了解案件的细节,知道了这是一桩离奇的凶杀案,凶手自称钟表匠,用极其残忍的方式谋杀了被害人。但是丹斯并没有被吓到。她也曾调查过类似的血腥案件。再说了,她可是生活在加州,查尔斯·曼森已经刷新了人们对邪恶恐怖的定义。

另一位纽约警察局的警官——丹尼斯·贝克说明了他们具体需要丹斯做的工作。他们掌握了一位目击证人,对方极有可能看到了什么,却不愿意透露。

“他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萨克斯补充道,“但我感觉,他在说谎。”

不得不说,丹斯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她原以为自己会对上一个嫌疑犯,没想到只是个目击者。丹斯更喜欢面对狡猾的罪犯,对方越狡猾,她就越有斗志。但是,审问目击者花费的时间相对更少,至少她不会赶不上飞机,也还不赖。

“我试试看吧。”丹斯回答道。她伸手从自己的蔻驰手包里拿出一副淡粉色圆框眼镜,戴在了脸上。

萨克斯对她讲述了一些关于阿里·科布的信息。这位目击者不愿合作,萨克斯讲了他们目前根据口述整理出来的、科布昨天晚上的活动时间线,还有今天早上他的可疑表现。

丹斯一边听着,一边喝着咖啡,咖啡是莱姆的护工倒给她的,她还津津有味地吃了半个丹麦曲奇。

丹斯获得了所有的背景资料,开始整理思绪,而后对众人说:“那么,我来说说我的看法,首先,我想简单介绍一下人体动作学理论,朗昨天在论坛听过我的讲座,但是在座的其他人可能对此还不甚了解。传统意义上的人体动作学是通过研究人的行为——也就是肢体语言——来了解他们的情感状态,从而判断对方是否在说谎。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都在用人体动作学来泛指所有形式的沟通——不仅仅是肢体语言,还包括口语评论和书面声明。

“这次问话,我会先对目击者做一个基础测评——主要是为了看他说真话时的表现,我会问一些我们已知的真实信息,像是他的名字、住址、工作之类的。我会注意观察他的举止、姿态、措辞和所说的实质内容。

“一旦我掌握了他的真实反应基准,就会开始提出更多的问题,一旦问题深入,他开始紧张,并觉得有压力,那么就说明他在说谎,或是对当前的话题十分敏感。直到那时,我所做的还都是‘访谈阶段’,如果我发现他在说谎,就会进入‘审讯阶段’。我会一点点消磨他的谎言,用一系列的审讯技巧让他说出真相。”

“很好。”贝克说道。虽然莱姆才是案件的负责人,但是看起来这位丹尼斯·贝克应该是由总部派来的。他表情有些忧虑,不像莱姆那样只关心案情,他要考虑的还有政治层面的东西。

“你们有案发现场区域的地图吧?”丹斯问,“我得知道案件的地理位置,附近的地形和周边区域,知道这些才能更高效地审问,也就是说,我们得知道受审对象的活动范围。”

朗·塞利托突然笑了起来,丹斯微笑回应,表示不解。朗解释说:“莱姆曾说过一样的话,不过是说刑侦学,‘如果不知道现场的地形状况,就如同在真空调查’,对吧,莱姆?”

“抱歉,你说什么?”刑侦专家反问。

“活动范围,你的调查理论?”

“啊。”莱姆礼貌地微笑着,说着丹斯儿子常挂在嘴边的那句“随便吧”。

丹斯查看了曼哈顿市中心的地图,记住犯罪现场周围的一些细节,还有阿里·科布昨天下班后的活动轨迹,萨克斯和另一名叫普拉斯基的巡警在一旁帮她在地图上指出位置。

终于,丹斯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所需的信息:“好了,上工吧,他人在哪儿?”

“在大厅对面的一个房间里。”

“把他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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