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
周小川替岑杙擦干净血污, 并没有急着去安慰那位哭鼻子的公主。相比于这位金枝玉叶的伤痛, 她眼下更焦虑西北与朝廷联姻之事, 如果岑杙真的因此事被康德公主射杀, 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腥风血雨。婚事泡汤没办法和母亲交代还是其次的,只怕父亲为了家族存续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该如何是好?
“咚咚咚!”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思的时候,这玉清楼外的敲门声,无异于一声惊雷。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江后并未停下手中的缠纱动作。只吩咐:“莫让人进来!”
周小川对这位神秘夫人有着自然而然的信服, 闻言点了点头, 绕过这八面屏风围成的紧密空间, 打开门走了出去。所幸, 门外站着的是李靖樨的两名内侍, 一男一女, 那女的之前给她递过弓箭和契书,应该是李靖樨的左膀右臂。两人合力架着一位年纪不小的老太医, 半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巴望着她, 好像走了不少的路。那老太医鼻头都红了, 眼睛一直痛苦眯着似乎要晕厥过去。他们身后静静站立的是姜美人。
“二公主呢?岑大人呢?”
那女内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小川瞧了眼后面的人, 目露警惕之色, 没有立即回话, 只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为了把太医请来……专门饶了远路, 幸亏……幸亏遇见了姜美人,不然, 差点就被侍卫撞见了!”
“哦?是么?”
直到李靖樨走了出来, 那女内侍张惶的神色才稍有缓解, 咽了口唾沫,道:
“公主,我们……我们把黄太医……拉来了,但外面好像有兵过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来的兵多吗?”李靖樨红着眼问。
“多,挺多的。”逐雨道。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正沿着四面八方扩散开。留风、逐雨不禁慌了手脚:“公主,怎么办?”
周小川凝神听了一会儿,判断只是包围,并没有破园而入。心里有了层底,
“先别慌!”
对李靖樨道:“康德公主,如果你想确保所有人安然无恙,接下来就得听我的!”
李靖樨看着那张稚气的脸,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有着极让人信服的力量。虽不情愿,仍旧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周小川迅速作出安排,指使留风、逐雨:“你俩去先园门口守着,一旦有人进来,速来回报,不得耽搁。”
随后架住那老太医,语气和善道:“太医累了吧,到里面坐会儿!”
那太医疾跑了这一路,本来就老眼昏花,此刻更是晕头转向,不假思索就被拽进了楼里。周小川回看姜美人,后者衔笑道:“妾身就不进去了,二位皆是贵人,有神佛庇佑,妾人微言轻,恐扰了神佛清静。”
周小川冷笑:“是真的怕打扰神佛,还是怕白日撞见鬼?”
姜遹心脸色一变,却也没说什么。
周小川亦未再多言,她不知道这位姜美人和岑大人什么仇什么怨,会痛下杀手。也无意搅入这摊浑水之中,只要岑杙醒来,一切自会真相大白。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度过眼下难关。
等到了屏风处,她给老太医搬来凳子,扶他坐下,扇了扇风。
“太医,您知道这是哪儿吗?”
老太医呵了呵气,一脸茫然地抬了抬头。
“这是玉清楼!”
“什……什么?”果然,太医听到玉清楼的名字,顿时张惶无措差点喘不过气,好在他顽强地挺住了。
周小川虽然觉得不厚道,但形势逼人,还是照实说了,“您也知道,玉清楼是皇家的禁区,私自闯入的话,是诛九族的大罪。”
太医吓得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一片,痛哭流涕,“老臣……老臣……万万不敢啊……老臣冤枉哪……你……你这个娃娃为什么害老夫啊!”
“你给我闭嘴!”李靖樨终于反应了过来,不耐烦地一吼。太医顿时不敢吭声了。
周小川咳了声,示意她稍安勿躁,“你只要听二公主的吩咐,我们保证,绝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总算把太医这边搞定了。周小川绕到屏风后,打算跟那位夫人商量此事,然而,她找遍了楼层都没看到那位夫人和岑杙的身影,只在榻上看到了一块血布,上面用血渍写着六个大字:“三日即归,勿扰。”
不巧的是,最后一字上洇了几滴血,她分不清到底是“忧”还是“扰”,回忆那夫人镇定的手法和高超的医术,“勿忧”似乎说得极通,这就代表岑杙有救。但万一是“勿扰”呢?就是说连她也没有把握。她心里实在没底,毕竟岑杙受得伤极重,想要救活她除非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她沿着楼梯往上看了眼,这塔楼起码得有十数层,越看越觉得“勿扰”更说得通,她想去求证,但又思忖如果这位夫人此刻在楼上,留下“勿扰”的字眼显然是不愿让人打扰的,便打消了念头。心里实在后悔,方才没让她提前透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