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到痛处的秦谅,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杀意,拳头猛然攥出“啪啪”的骨脆声。就在此时,两道倾轧碎雪的车轮声,由远及近,猛然惊醒了他。后怕之余,后背竟然渗出一层冷汗。
李靖梣循声望去,漫天的白茫之中,细细地匀出一道极憔悴的影子,裹着一件看不出多厚的黑色大袄,颓唐地窝坐在狭小的轮椅上,车轮歪歪扭扭,她的身子便也歪歪扭扭,由顾青慢慢推着,艰难地朝这边走来。
李靖梣喉咙发紧涩疼,眼睛被迎面的风雪刺痛,不得不拿手去挡。而秦谅早已顶风飞奔到那二人身边,几句交谈之后,帮顾青把轮椅推了过来,行经此处时竟未停留,绕过她,径自往前院驶去。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李靖梣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心也跟着冷了下去。忽然,那行人又在十步开外停住了,秦谅将轮椅翘起来转了个身,落在原处,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她回转过身,劈面的冷雪打在后耳,淅沥沥地疼痛蔓延全身。
这割裂般的对峙让她感到一丝恐慌。目光牢牢锁住中间那人,她反常的沉默和被动的咳嗽,都让她嗅到了不好的预感。
像即将面临一场终极审判,她明知自己希望微茫,仍希冀那人可以手下留情。
但她似乎非常地疲惫,乃至那句有备而来的话都叙述得沙哑而无力。
“我以为我可以,但是我不能。是我食言,而肥了。你走吧,以后请不要来找我!”
说不上那一刻什么感觉,好像一直以来刻意坚持的不过是一场虚假的美梦。最后,只不过是梦醒了而已。
暗卫再次找来的时候,她已在白茫的雪地上枯立许久,脚下有两道并不明显的车辙印,去向早已无影踪。而她始终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像一尊陷入迷途的雕塑,逐渐被大雪冰封。
“属下无能,令殿下受辱,愿受责罚!”
半晌,她都没有动,只是望着雪面,狠狠地抽了一口刀割般的凉气,喃喃道:“这样也好!”
暗卫已跪地许久,一只手颓然地耷在身侧,面露羞愧之色。
她终于回过头来,像换了个人,眉毛上覆了一层白雪,雪下是凝固的冰凌,但已无关痛痒。
“……事情办得如何了?”
暗卫回道:“按殿下吩咐,属下四人一路追踪涂远山至城外,于城隍庙三里外的小树林截住马车,亮明身份,将二公主救了下来。并且,扣下了祸首费从易,一同押解回城。”
“定国侯,可有说什么?”
“没有。我等拿完人,他便独自上路了。老大已着人跟踪,不远也有接应的人。”
“是么。”这倒怪了!以涂远山的个性,想要拿他的人,岂会如此容易?连问都不问。
“这样大的雪,估计今晚他们回不了城了!你多带些人手前去接应,一定要保证二公主平的安全!如需必要,可不必将人犯带回,途中斩之即可!”
“喏!”
李靖梣拔脚出雪,却发觉小腿以下知觉全无,落地时脚下一软就要往一侧倒。暗卫扶了下她,连忙又缩回手,战战兢兢地跪在原地。
后者呼出一口冷气,“本宫不计较你今晚的失职,办完事回去养伤吧!以后不必跟前伺候!”
暗卫心中早有被驱逐的准备,知她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不加惩处已是天恩。跪地叩首后,领命逾墙而去。
“我也该走了……”
她咽下嗓子里那股干疼,想去同江后作别。顶着雪一步一步往前院走。至石桥处,见桥面上多了两道车轮痕迹。封闭的心似又被人连根挖起,再受一轮鞭笞,她停在湖的对岸,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灯明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听着格外毛骨悚然,李靖梣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麻木的脚从雪窝中抬起来,不自觉朝桥上走。
推开门,见一屋子人都在,岑杙正坐在轮椅中,由顾青照顾着,并没有事。她确认无疑,悄悄地松了口气,这才扫视其他人。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脸上神情甚是古怪。
突然,一个踉跄的身影笔直地朝她冲来。转眼扑到了她的脚边,哭喊道:“殿下,奴婢该死,奴婢没有照顾好小殿下,奴婢罪该万死。”
她愣了一愣,“芳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圆扶着倦极的江后从内室出来,看见李靖梣,也是愕然顿足。
“殿,殿下,你,你一定要节哀!”
李靖梣脸上终于有了极细微的表情,诧异地看看眼前人,之后难以置信地把目光投向内室,身子前后晃了两晃。她扶着额头,想要强撑,不愿在人前如此失态,但脑中一片眩晕。
秦谅离她最近,伸出手想扶一把,却被她猛地扇开手臂,“滚开!”
清圆见状况不对,赶紧小跑着过来,给地上的侍女使个眼色,两人合力扶着李靖梣缓缓地离开这里。
背后有一道目光始终定格在她身上,看着她魂不守舍地被扶进了内室,听见内室传来“咕咚”一声响,听见让她“节哀”的哀求和哭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被这狭窄的椅子牢牢地锁住。
额头冒出了汗,手腕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别动,我帮你去看!”顾青忙按住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迅速转身往内室走去。岑杙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泄掉了全身力气,眼睛渐渐被水雾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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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小段,李靖梣门外昏倒,改为内室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