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进城, 引起全城老百姓的围观指点。岑杙感觉脸快要丢尽了, 敲敲栅栏, “官差小哥,咱能不能走快点啊?”
负责押送的官差道:“对不住了岑大人, 您实在太有名了,老百姓听到消息纷纷跑上街看,撵都撵不走。这不,前头路都堵上了!陶公公已经派人向巡城司求助, 不多会儿就有官兵鸣锣开道了!”
岑杙无语,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一会儿,娄满冠就率西城司的人赶到,驱散围观群众。
到了囚车跟前, “怎么回事啊岑杙, 你犯了什么事儿?”
岑杙苦笑:“一言难尽!”
旁边有领着孩子的大妈,指着涕泪横流的孩子数落,“看见了吗?这就是当今的岑状元,中榜那日骑马游/街,多威风, 多得意, 就因为不学好,现在怎么样了呢, 被关进囚车了吧。同样是游/街, 你看看她现在!你要以后跟她学, 再偷家里的铜子馋嘴,将来下场也和她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婶!”岑杙心中直喊冤,“你儿子偷铜子是他自己不学好,关我屁事啊?”
船飞雁正好今个带闺女出来玩,坐在楼上嗑瓜子,看见了岑杙的囚车经过,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打听过后才知没看错。搂起小厦就下楼去,眺望囚车的背影,对小厦道:“看见了吗?你惨叔叔又不知得罪了哪尊瘟神!不行,我看不下去了,得赶快通知家属去。”
直到被投进以关押重刑犯闻名的天牢,岑杙的耳边才稍稍清净了会儿。
这天牢的条件比普通牢房好太多,周围和地表用砖墙封闭,成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床,也有溺桶,专用来关一些有身份的重犯。除了比家里的房间阴暗潮湿,不得天日和自由外,其余方面也大差不离。
岑杙一来就躺到床上,忍痛蜷缩。歇了有半个时辰,听见铁门外长廊中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伴随着官兵呵斥声,似乎有重犯被押进了天牢。
岑杙撑着下床,踉跄地走到铁门后,从小窗口往外看。就见一高大人影手脚缠着锁链,站在了对面的牢房门口,俯眼等着牢卒开门。观其人其形,不是秦谅是谁?
她心里一激动,就要大喊出声。但转念一想,秦谅被关进大牢,这就说明他告发涂远山失败了。这牢里不知有没有涂远山的线人,自己不能贸然相认,以免令秦谅多一份危机。等到秦谅被押进牢房,岑杙盘算着过了半刻钟,便开始用力砸铁门,并大喊:“本官饿了,要吃饭!”
秦谅在牢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震,连忙拖着锁链到了窗口那儿。低头从对面看见了岑杙的半张脸,手伸在窗口正在跟他比划手势,那意思分明是:“等一会儿!”
天可怜见,多亏了师兄弟从小跟着玄喑大师长大,学会了这种无声的交流方式,使得在这样万分危急的关头,还能第一时间明白对方的意思。秦谅会了意,朝岑杙点点头,在牢卒赶来前,躲到墙后头。
“喊什么,喊什么?”牢卒站在闹出动静的岑杙门前,凶巴巴地呵斥。岑杙道:“这位差爷,我有点饿了,能不能赏脸给弄点饭吃?”
“嚷什么?还没到时辰呢!”
“那距离饭点,还有多长时间啊?”
“还有一个多时辰,等着吧!”
牢卒走后,秦谅又从窗口露出脸。他因为个子高,只得稍稍蹲着身,才能把半张脸从窄窄的窗口凑出来,举手朝岑杙比划,“你怎么在这儿?”
岑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长话短说,“我因为一些误会触犯了二公主。不过,还有机会上殿陈述,到时一定会证明自己清白的。”
“师哥?你真的把涂远山给告了?你怎么那么傻?”
秦谅失语半天,举起手来待要比划,但手上的锁链叮当作响,很不方便。他便一手拽了锁链,一手比划道:“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
“哪有非做不可的事情?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涂家的势力比以前更强了,父亲当年都没能成功,现在就凭你一个,如何能动得了他?”
“正因为过去了二十年,我才不得不去提。不然大家就把那件事彻底忘干净了!阿诤,你就更报不了仇了!”
“你是为我……?”岑杙愣了。
“阿诤,哥哥没用,本以为这次即便不能扳倒涂远山,也能咬下他一撮毛来。谁知道涂远山会老谋深算至此。不仅强行洗脱嫌疑,还反将一军将我陷害,这场仗还没开始我便已经输了。”
岑杙从讶异中回过神,“你不是拿住了证据吗?那些埋尸点如果发掘出来,涂远山是万万解释不清的。”
“没有了,都没有了!”秦谅痛苦比划道:“也不知是谁先走露了风声,我原先查出的三处埋尸坑全被人转移了!都察院的人虽然在原处发现了泥土翻新的痕迹,但是苦于找不出一根白骨,无法证明那就是埋尸体的地方。”
“三个坑都没有吗?”
“没有!”
岑杙也猜测没有。都察院因为这件事当年与涂家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如果有证据能打击涂远山,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就说明是真没有了。
“昨日,涂远山返京,在朝堂上为自己辩白,声称‘清者自清’,不计较我对他的指控,还佯装大度地为我求情,免我一死。说是,不想再有人为这件事牺牲!”秦谅冷笑。
岑杙道:“那件事给涂家声誉造成了很大打击,他在朝堂上惺惺作态一番,正好为自己博取美名。”
“不错!我一开始也差点被他骗了,然后当天晚上,他便设计了一出杀人嫁祸的阴谋,污我以死罪!今天早朝,御史便对我群起攻击!”
岑杙了悟:“他这一招,既博得了美名,又铲除了异己,不可为不高。”忽然,岑杙脑海中一个闪念,“等等!你是说,涂远山是昨日才进京的?”
“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啊,我遇见他的时候是半月前,又因事被困山上七天。按说他应该早就到京才对,怎么会和我差不多同时进京呢?”
“据说,他曾率部在浊河岸边帮忙修堤坝,耽误了几日。”
“不,不对,那时他已经修完堤离开了!”会不会是……岑杙皱眉思索,“师哥,你是何时控告涂远山?都察院又是何时去检查埋尸点的?”
“说来也是气闷,自我提交奏章至今,已经一个半月。直到半月以前,皇上才派都察院的人去检查埋尸坑,前日回来报告什么都没发现。中间过了整整一个月,京城北疆都能跑数个来回了,有什么尸坑转移不完?”
“这就说明皇上不希望都察院发现尸坑!”岑杙神色严肃地手语:“师哥,你捅出的窟窿连朝廷都补不了。你可有想过,如果真给涂远山定了罪,北疆直接反了会怎么样?朝廷给涂远山留了一个月时间,叫他收拾烂摊子,是不想和他撕破脸。如果他连烂摊子都懒得收拾了,那就说明他真的要反了。他此行带了一千多人,八成就是转移尸坑的!”
“不对,”岑杙忽然又是一惊,急摆手问:“师哥?我问你,你指出的尸坑有没有在浊河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