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梣带着三千人马行军六日方到达墨阴县狼山脚下, 与长公主李平渚部五千兵马以及涂云开残部两千余众汇合。大军共计一万人将狼山主峰狼头峰团团围住。
狼头峰高入云端, 以形状像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为名。它的周围是大大小小近六百座山峰, 犹如群狼一样拱卫着狼头峰。
李平渚陪李靖梣在山脚巡视一周,专门提道:“山上是顾人屠最后一股残存势力, 也是他的老巢。这一年多来我们辗转青阳、蓝阳、丰阴、阜阳等地,打掉了他十数个窝点,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老巢所在。没想到他会把总巢穴建在这里。你看,狼头峰面向北方仰天而立, 身前是百丈悬崖,背部是陡峭山坡,易守难攻。现在两千余匪占据高地,堆石筑垒,我们很难攻上去。加之他们前段时间抢劫税银, 还抢走了涂云开部的大部分军粮, 足够支撑好几个月。而我们的粮草却不能支持和他们虚耗下去,必须尽快想出制敌之策。”
而在另一边,岑杙则去了涂云开遇伏的狼山夹道查看,发现夹道两侧山壁高达数十丈,几成垂直之势, 敌人若于此投石, 截住两侧出口,底下人便瞬间沦为毡板上的鱼肉, 任人宰割。难怪涂云开率领的五千精锐会损失过半。她打算将所见情形写份奏报寄给李平泓。
狼头峰这边, 李靖梣眉头紧皱, 继续踩着岩石磕磕绊绊地前行,到了涂云开部驻扎的西南面,一个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玄甲将军面色凝重地迎面走来,先躬身向两位殿下行礼。随后对李靖梣道:“启禀殿下,臣奉命去接掌北疆军,但是对方不肯交出将印,涂驸马放言除非殿下亲自前来,否则不会束手就擒。”
李平渚意外地扭头顾向李靖梣,少见的从她目中瞧出一丝怒意。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似笑非笑地代替她道:“你有没有告诉涂云开,押他回京是圣上的旨意,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公然违抗君命?”
“臣也是如此说的,但是驸马一直不肯从帐中出来,臣怕强令执行会引起北疆残部哗变,一时拿不定主意,特来向殿下请示,要不要将其绳之以法?”
玄甲将军偷眼瞄着李靖梣。后者没有回话,径自往北疆大帐走去,玄甲将军见状连忙也跟上去。刚才还严阵以待的守卫军,见到李靖梣一行人来,纷纷收兵让道,涂云开贴身侍卫张契守在帐前伏地叩首:“微臣参见殿下,参见长公主。”
“驸马呢?”
“驸马在帐中。”
李靖梣转顾玄甲将军:“娄韧,立即进帐收印拿人!”
“喏!”玄甲将军有了底气,挥手示意属下跟他进帐。
“且慢!”这时张契突然直起身来,伸手阻住玄甲将军的进路,玄甲将军立即拔出一半腰刀,虎目圆瞪:“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张契忙惶恐伏地道:“微臣不敢,只是,殿下容禀,驸马之前千叮万嘱,有要事要跟殿下一个人密谈,这件事事关重大,希望殿下能够听他说完,再押他回京不迟。”
“只跟殿下一个人密谈,连孤都要回避是吗?”李平渚乜斜着眼睨着他。
“长公主恕罪,驸马只说要跟殿下密谈,其他人一概没提。”
娄韧回头看看李靖梣,又把腰刀按回鞘中,返身退到一旁。李靖梣对李平渚道:“姑姑且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快去快回,我倒很想知道这涂云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靖梣掀帘进了大帐,见这圆棚里,左右各设了两张屏架,中间的红木案上摆了几道令箭,还有常备的笔墨纸砚等物,涂云开并不在案后。
她正疑思间,屏架后走出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人,身形模样和涂云开相差无几,但是从他叩首后那句“殿下恕罪”,李靖梣判断此人并不是涂云开。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来人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双三角眼,李靖梣认出此人是涂云开身边另一贴身近卫李望。
“驸马呢?”
“回禀殿下,驸马昨晚趁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摸上山去了。”
“什么?!”李靖梣难掩震惊。
“驸马把今日遭遇引为平生之耻,一心想要复仇,他临行前留下一封信要殿下亲启,还留下话说‘此去不成功便成仁,一定要割下贼首的头颅,以雪今日之耻’。”
李靖梣立即拆开信查看,那李望又道:“这把随身宝剑也是驸马留下的,驸马说如果他此行遇到不测,希望殿下能将此剑交给小皇孙。微臣恳请殿下念在小皇孙的份上,再给驸马一次机会。”
李靖梣无言,请了李平渚进账。长公主看过信之后,评价道,“以前只觉得这涂云开冲动易怒,做了不少糊涂事。如今看来,还得再加上一条,不知深浅。”
那李望似乎想为主子辩解,李平渚轻嗤道:“你以为孤不知他是什么心思,他是怕这次被押解回京,恐日后再难以翻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山去搏一搏命,即便搏输了,落一个杀身成仁的名声也比现在好得多,但如果搏赢了,就是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李望没有反驳。
李靖梣无心去理会他,更关心信中提到的计策,问:“姑姑认为此计不可行吗?”
李平渚摇摇头,“不是不可行,相反,这不失为一条很好的破敌之策,前提是,涂云开真如他所说的,能够顺利混入敌人后方,与我们里应外合。”
“不过,依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他成功的可能很小。首先,顾人屠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土匪,他的狡猾、凶狠程度超乎常人想象,这样的人处在生死一线,警惕心必是平常人的百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弄文章,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