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垓下之东,扎营没多久的盟军士卒们开始吃二秦的解秽宴。
军营街道上凉风颯颯,让四周显得格外凄泠,眾士卒也裹着毯子的在营火前瑟缩,彷彿仍沉浸于两位虎狼军神的噩耗中。
这晚的宴会很特别,军中要员包括项籍和张良两师徒也没有出席。就连虞茴,都只是随意烹製了些粗茶淡饭、豆乳黄瓜等不鲜不浓的菜色,丝毫不用上几姐妹煮菜最常用的秦椒辣籽。
待分好饭菜后,她就去到项籍和两师徒所在的一处暗室,跟三人一同对二秦卸下的战甲下跪。
项籍和妻子也同心觉得,若非自己为报答英布的所谓救命之恩,而放任其继续牺牲黎民士卒,二秦也不会因而叛逆,继而被随何这无耻之徒害死,他师父张子房也曾在跟春桃商议时跟徒儿盲目支持英布的计策,因此也该至此受罚。
但两师徒鲜有的愿意听从项籍夫妻的命令,到二秦的衣冠灵前,谦卑俯伏。
最初,项籍实在不愿身怀六甲的妻子跟自己一同下跪,只是她坚称以自己的功力承受得住。
而项籍也知道,虞茴决定了的事情是没人能阻止的,遂只好让夏嬋在一旁待着,随时观察着虞茴的身体状况。
项籍一边跪,一边喃喃自语的耻笑着自己的所谓盖世神功:『阿茴记得吗?当年在金雁帮,儂讲过我要是习得了穷奇门那力拔山河的武功,做个盖世豪侠,也许可以于残生之内一统江湖甚至天下。』
『...』虞茴默不作声。
『切、他奶奶的!凭我这个连自己人也不服的兔崽子来当个啥天下共主?』他语气渐急,而且朗声吼着的让外头也清楚听得见。
虞茴只好安慰道:『嫑自怨自艾了,否则士卒们没了你的支撑,整队楚军就真的完蛋,直符那狗日的龟儿子也会得逞。』
项籍反而更激动的道:『虞茴呀虞茴!儂夫君就是个连苍天时局也不庇佑的废物。有我在,楚军才会节节败退!』
『现在天一道没了三爷之馀,连二秦的虎豹骑也死清光了。其实你也大可以趁机直捣碭郡吧。』随何多嘴说了句,让张良马上两目一瞪,只想掌其嘴以消项籍即将暴发的怒火。
『闭嘴!』项籍施尽九牛二虎之力的捶打随何的右脸,把他打飞出暗室门外。
他走到外头,指着人生中首次流泪的随何骂道:『儂要负的责任,比儂师父的多,还敢对我军指指点点?觉得自己害死的人不够多吗?!』
外边的士兵看见,每个也议论纷纷,让虞茴只怕军心更乱,遂以手肘碰了碰坐在旁边的夏嬋,对她打了个眼色。
她就立即上前扶起裂顎的随何,带其到一旁疗伤。
对于随何,夏嬋稍为帮他止血正骨,然后就任他在原地滚地叫苦,不作理会,只因她心想:『我有更急需做的事。』
她趁着夜色朦胧,穿上一身夜行衣的暗地离营。
刚离开大门,随即遇到一名正在巡逻的兵卒,正想大喊:『谁在偷偷摸摸?』但被夏嬋飞针刺中哑穴,失声之下无法求救,被夏嬋勒昏并五花大绑于一个山洞里。
她偷偷到营门附近马厩偷来一匹黑马,同时一直餵牠吃草,让其不会随便乱嘶,然后就成功带同其离开了垓下军营,直往北方奔驰,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进入碭山西麓。
『就算杀不了人,起码也拿点情报。』她下定决心,未成功也不回营,只因不成功窃听的话,接下来的战事只怕要赔上更多士卒的性命。
在那里,她率先见到的居然不是天一道军营,而是一队白衣商队在此停宿。
商人组队出外买卖本是正常得很,更何况他们正进入天一道大本营,理应可以做一笔大生意,正是挣钱良机。
只是眾商人当中,有一位的外表除了骇人可怖,还让夏嬋深感不妙,甚至立即躲至这个普通商营外围草堆,以让自己平復思绪。
刚才她只见一名白衣商的领头人除下草帽,露出青白如枯骨的脸容。其下巴长着的羊鬚似刀锋锐利,映衬于槁乾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夜色下化作一头魔物的獠牙。
再往上看,只见这名领头的右眼眶是个大空洞,足以放进一个小孩的拳头。更叫人看得心寒的,是其一头与晚风下飘荡如幢幢鬼影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