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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朵哈番外(2 / 2)

父汗还是知道了,虽在病中,却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父汗知道他是谁吗?”每每想到他就是怦然心动,我腼腆的低下头,“是当年的三皇子,我在集市上遇到他,我把他留在王宫了。”

“什么。”父汗突然瞪大眼睛,是那种老谋深算的表情,“好女儿,你做的很对,我们就用三皇子去交换你的叔父。”

“不行。”我一口拒绝,此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等了十年才盼来重逢,怎能忍心再次分离,何况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大唐军队兵临城下,我也不会轻易将他交出去的。

“朵哈,听父汗的话,自郭孝恪把你叔父掳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在您心里,叔父总是比女儿重要是吗?”

我抢白了父汗,匆匆跑出了寝宫,他总是以他的国家大局为重,我却只在乎我的心,只要让我多看他一眼,付出整个焉耆又何妨。忐忑不安中,我又登上了塔楼,吉娜、尼娜指挥着工匠们正在给门窗加装铁栅,的确,我要把他禁锢在这里,直到他回心转意。

隔着加固了的铁栅,我能看到他,迷香粉的药力发挥了最强的作用,四柱雕花的矮脚软床上,他早已沉沉睡着了,盖着厚厚的羊毛被子。

第二天一早,舅父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让我惊愕的消息:三皇子早已伏法自裁了,就在今年的早春,就在长安城。不可能呀!他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是大唐的皇子呀!小皇帝哥哥,怎么会?

我急忙关好寝室的所有门窗,就连吉娜、尼娜也遣了出去。“舅父,您真的没有弄错?”我诧异的望着舅父,他千里迢迢来到焉耆,已经做了我的贵宾,怎么可能是一个不在世上的人。

“舅父怎会弄错,这桩谋反案已经震动整个大唐,他能逃出生天,怕是另有因由。”

舅父一脸郑重,让我更加的深信不疑,也终于恍然大悟,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我焉耆国?

“舅父,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父汗知道,不但是父汗,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我紧抓着舅父的衣袖,苦苦哀求着,“您一向最疼我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整个焉耆国也只有我、父汗、吉娜、尼娜和您知晓他的来历,您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公主、王位我都不要,我只要他,舅父,我只要他。”

“朵哈,你这是何苦呢?”舅父眉头深锁,似在犹疑。

“舅父,朵哈求您了,您千万不能走漏消息,这要是让大唐知道,他活不了,我也不会偷生。”舅父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最受不了我的死缠硬磨。

“好,舅父依你就是了。”终于,舅父被我缠不过,只是深锁的眉头依然不展,“朵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收留一个本不在世上的人,且是大唐小皇帝的仇人,那我们焉耆……。”

“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我们就忘了他的身份不行吗?”我才不听舅父口中的大局、大计,只有一件事是最清楚不过,现在除了我焉耆,除了我朵哈,他是无路可走的。

宣回了尼娜、吉娜,我换了一套湖蓝色的裙子,又在帽子上多加了珍珠点缀,在铜镜前一照,愈发的神采奕奕,果然上天待我不薄,这十年我没有白等。穿上我最喜欢的羊皮小靴子,又来到南边的塔楼,两侧卫兵个个身强力壮,用中原的话讲,他是插翅难飞。

卫兵们打开铁栅,我从容走进为贵宾准备的寝室,看来迷香粉的药力在渐渐消退,他已经能坐起来了,小叶紫檀雕琢的食案上摆满焉耆国的佳肴,只是客人无心品尝。

“你为什么不吃饭?”我再一次凝视着他,十年来,他真的没有改变,丰神俊秀、眉目英华。

他没有回答我,甚至不看我一眼。

为何我不把话挑明?我知道自己很龌龊,在趁人之危。“你要去西突厥吗?我可以让你走。但是,颉达度设很可能认识你,万一他把你交给大唐的小皇帝呢?”

“你都知道什么?”果然,他闻之色变。

“我什么都知道,尽管焉耆与大唐相距七千里,我什么都知道。”我缓缓站起来,心跳在加剧,万一他不理我的告诫呢?“知道吗?你留在焉耆才是最安全的。”

“是吗?”他反问,眼眸里却是冷若冰霜的。

“你从长安来吗?你如何出得了长安?”

“跟你无关。”他一如冷冷的,从不回答我的问题。

就在这时,塔楼里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我仿佛听到舅父用沙哑的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果然,他一头扎了进来,行色匆匆,颤巍巍抓着我的衣袖,早已泣不成声。

“朵哈,陛下他不行了。”

最害怕的一天还是来了,父汗在半年前就被宣告行将就木,是他用意志力在苦苦支持着,没有了父汗,我连唯一的依靠也失去了。顾不得多想,一路小跑来到父汗的寝宫,大臣、将领齐齐跪走廊,哭声震天,我来迟一步,父汗离我而去,我只能抱着舅父失声痛哭。

“陛下节哀。”

此时,唯有舅父是最冷静的,就在父汗的灵床前,我被宣告为下一任国王,焉耆国亘古未有的女王。对于国王这个称号,我提不起一丝兴致,我从不来喜欢所谓的国家大事,更不喜欢案牍劳形,如果能用国王的称谓来换回父汗生,我会毫无疑义的拿去换。

父汗的逝去,举国哀痛,王宫也埋没在昏暗的黑色中,国事、家事均有舅父打理,一切井井有条。让我没想到的是,颉达度设趁火打劫,在得知我父汗病逝后,发倾国之师入侵焉耆,一夜之间兵临城下,战火纷飞之下生灵涂炭,焉耆的军队就这样不堪一击吗?我这样问舅父。

“陛下,博格达沁怕是保不住了,您还是连夜出城,到霍拉山的王宫避一避吧!”

“如果霍拉山的王宫也被颉达度设攻破了呢?”我在父汗的灵柩前寻问舅父,我是不会逃的,我不能丢下父汗的遗体连夜出逃,就算死,也要死在焉耆国的王宫里。

“殿下不愿远去,老臣唯有调集重兵,死守王宫了。”可怜的舅父正应了中原人的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焉耆国历来兵少将寡,根本不是颉达度设的对手,父汗在一天还好,饶是舅父聪明绝顶,也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舅父走后,王宫很快被攻破,我甚至能听到颉达度设得意的长笑声,乙毗咄陆可汗病逝后,他自立为西突厥的可汗,九前年向我求婚不成,今日是要一雪前耻了。回眸时,西突厥的军士血洗了大殿,舅父不知所踪。

颉达度设终于出现了,是我的猜测的那种意气风发,他身材魁梧高大,有万夫不当之勇。“我的公主,我们又见面了。”他横刀在我面前,狰狞的面孔下是放荡的笑声。

“你想怎么样?”面对他时,我嗅到了大漠男子特有腥膻气味,很浓重,所以我更喜欢中原男子,更喜欢他,喜欢那种淡淡的零陵香味道。

“我的公主,天山为证,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只要你肯做我颉达度设的妻子,我立刻撤兵。”

“我怎么听说你有妻子,而且不止一个。”我厌恶的扫了他一眼,九年来他并没有死心。

“只要公主愿意,我让她们在一夜之间消失。”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向我慢慢靠近,父汗的灵柩近在咫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父汗的遗体,让父汗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得安宁。“有一天,你厌烦了我,也会让我在一夜之间消失对吗?”

“我对公主的心,天山上的神明可鉴,如有异心,必万箭穿心而死。”他发过誓,粗硬的手掌竟抚上我的指间,“公主,您已是无路可走了,顷刻间,我能叫焉耆鸡犬不留,你信吗?”

“我信,我为什么不信。”我从来没有厌恶一个人到极点,颉达度设是头一个,焉耆龙姓历经百年,不能消亡在我的手上,不能!在此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放他远走,我的梦碎了,就让支离破碎的梦,萦绕在他身边远行。“好,我应答你,不过你要先让我见一个人。”

“公主,你要见谁?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难道你还想着别人?”

在他烦躁难耐的喊叫声里,我又来到南侧的塔楼,经过三天三夜,迷香粉的药力早已散尽,我命吉娜、尼娜打开铁栅,让他远走。

“出了什么事?外面是有战乱发生吗?”他也看出了我的神色不对,看来迷香粉没有给他带来伤害,他仍是神色自若。

“公主,你要见的就是他吗?大唐人?” 颉达度设还是跟来了,颇有敌意的望着他。

“他是谁?”他把目光转向我,抬手指向颉达度设。

“颉达度设。”我惨淡的一笑,慢慢将身体转向大门,“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我焉耆国。”

“出了什么事?”见我不回答,他上前扳过我的身子,“我在问你?颉达度设为何出现在这里?昨夜是他攻打博格达沁?你答应了他什么?”

“拿开你的脏手,公主已经答应做我的妻子。”不等我回答,颉达度设脱口而出,还带着挑衅的口吻,“你没有听到公主要你走吗?还不快滚。”

“颉达度设。”他的双手缓缓从我双肩上移开,浅笑着走向颉达度设,“西突厥自立的可汗,你这个可汗,沙钵罗可汗承认吗?呵!我又忘了,你是怎样向大唐摇尾乞怜,恳求他们承认你这个可汗的?你是怎样向安西都护哭诉哀告,请他出兵共讨沙钵罗可汗。”

“你是什么人?”内幕被人一一戳中,不但是颉达度设,就连我也深感意外。

“大唐使者在此,由不得你在这里放肆,滚。”舅父亮若洪钟般的声音响起,给我以镇定,舅父这是在万般无奈之下的一次冒险,我甚至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涔涔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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