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光对这一顿饭并不满意,倒不是说菜的口味,虽然说是皇亲贵戚,但她自幼在东北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对于吃食向来没什么挑剔。
吃得不开心,往往是因为同桌的人不对。
“哎呀呀,往后齐先生可就是咱们堂口的顶梁柱了!”
“怎么说话?堂口的当家人是弥光,这一点是变不得的,齐先生是咱们青帮的姑爷!这关系可不能说乱了!”
“是是是,你说的有理!别管是姑娘还是姑爷都是一家人!来!干一杯!”
这些人大多是老风子的手下,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将他那一套溜须拍马的功夫掌握到炉火纯青。
若是依着弥光以前的性子,早就起身掀桌而去,但现在她觉得累了,也烦了,她明明知道在这些人中,越是今日不遗余力阿谀奉承的,越是前几日在背地里说自己说得最恶毒不齿的。
罢了,罢了,能算什么呢?想要活得让所有人在明里暗里都竖着大拇哥叫好,实在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弥光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也懒得做,不如干脆就做个恶人好了,毕竟,做恶人没错,做好人也没错,错的是那种卡在中间的人。
好人做的不通透,坏人做的不彻底,那种人,才是最可怜的。
弥光可以不生气,只是因这些话没了胃口,既然饭局这么无聊,弥光干脆开门见山,本来么,既然不能有情绪,那不如就直截了当地说正题。
“诸位,”弥光用手中的筷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里的一块柿子,“我弥光的情况诸位比谁都清楚,女大当嫁,前阵子忙着成亲的事情,堂口里的活计多多少少被耽误了,我在这里给各位赔个不是,还请诸位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多多出力。”
本来是你一言我一语热闹非凡的酒桌一下安静下来,推杯换盏、夹菜添饭的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默默放下了手中碗筷,一个个七尺高的汉子都不约而同垂下头,有人趁机发出不满的怨叹。
弥光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前阵子她是没顾得上堂口里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要回来了,意味着前阵子怎么背着她一分一毫偷偷捞的钱,现在都要原原本本一分不差地吐出来。
“弥光,”不知是哪个角落里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先开了口,“堂口近日做得不差,大家既然能帮你分摊一些,你又何必偏要事必躬亲呢?你自己不是也说了,既然是嫁人了,自然是要多考虑过日子的事情,齐先生说我这话可在理?”
齐孤鸿不作答,慢慢地捻着手中的珠串,这串珠子不同于旁人喜欢玩的什么松石蜜蜡紫檀梨花,这是一串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珠子,看起来是廉价的木头,虽然被把玩许久之后,多多少少有了些包浆,但论其质地,实在算不上稀罕物。
空气一时间沉默下来,齐孤鸿一言不发,这其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众人心中一阵暗自盘算,又是一人试着顶上去一句道:“以前大家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就没有不帮忙照顾的道理,堂口里的生意,你那一份绝不会亏欠于你!”
“就是!女人嘛,既然成家了,替夫家传宗接代才是一等一的正经事!至于堂口里嘛,你问问,你不在这几日,这上上下下谁不是天天挂念着你?可你对我们越好,兄弟们心里就越是对不住你!我们哪里是不想让你回来主事?可就怕我们就算哭着喊着求你回来,人家齐少爷不愿答应!谁家的娘们儿谁不想……”
还不等那人把话说完,齐孤鸿的手心里突然响起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