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件漫长的事情。
齐孤鸿并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但他就是很讨厌等待,那种不知结果的等待是一种煎熬,就好像将他置身于荆棘丛中,左右都是锋利的尖刺,他只能顺从荆棘的长势绷紧身体保持着怪异扭曲的姿势。
无所适从。
盲丞没有跟来,依照那瞎子在黑暗中看到的因果来未而抵达龙潭的只有齐孤鸿和金寒池,瞎子说,整个龙潭边缘应该有个水洞入口,此时两人手中提满了灯盏。
有马灯,有竹纸灯笼,有风灯。
把手或是铜丝、或是藤条、或是竹柄。
要么挂在手指头上,要么握在手心里,要么夹在指缝儿间。
总之,为了能多带一些光亮,齐孤鸿和金寒池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两人站在龙潭边,看着水中倒影里的自己,觉得好像看到了两个硕大浑圆的萤火虫。
金寒池始终不做声,心中好奇那瞎子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准,金家倒是也有过卜士,但是在祖奶奶从宫中回来之后,便都被送出了金家,她不想听卜者说话,不想被卜者预测她的未来,毕竟她还有着执着的希望,可生命之烛火摇曳微弱,容不得别人泼冷水了。
如果这瞎子真是能通晓天地的话……金寒池觉得有意思,不禁在想,若是自己麾下也有这么个奇才,那还真是不错,说不上如虎添翼,多少也能锦上添花吧。
齐孤鸿也不想和金寒池说话,尽管其实他想说点儿什么或是听点什么,随便挑起个话题来填塞这种悬在半空中飘忽不定的漫长等待,可如果对方是金寒池的话,那还是算了。
要不然想想看下一步?金寒池说过,章杳要驻军在上海,那么自己该去上海吗?说实话,齐孤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早在齐秉医还在的时候……不行,齐孤鸿还是不敢想起齐秉医的名字,他绕过这个念头,直奔当初齐秉医的决定,那时候齐秉医就打定主意想让齐孤鸿去北平或上海,为的是寻找父亲齐以的下落。
做权衡,就好像是拔河,其中会有很多因素,将各种可能性加在一起后,再做个定夺。
这样算来,北平相对上海,齐孤鸿觉得前者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后者实属冒险,因为要活在有章杳的城市中,而且是在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章杳相匹敌的现在。
就在齐孤鸿这样想着的时候,水中自己的身影突然摇晃扭曲起来。
龙潭依山,山壁后有水洞,像一只巨口,此时阵阵波澜自巨口处传来,好似那巨口正在呼吸吐纳,阵阵气息波动,将水波推过来,打乱了齐孤鸿和金寒池在水中的倒影。
齐孤鸿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片水波,他用力吞了口口水,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静静地等待着即将从水波中出现的东西。
或许会是唐鬼,也或许不是……
正当齐孤鸿这样想着的时候,轻柔摇曳的水浪突然变得狂暴起来,翻滚着、拍打着,水浪层层叠叠地砸落在一起,发出轰鸣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