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往往沉默寡言,像唐芒,因为有些话已经想到自己出口后对方将如何作答,自己已经提前判断出结果,所以也就不会再说。
察戈承认自己不如唐芒那般智慧,承认自己不如唐芒一般活得那么通透。
什月清晨来时已经发现异状,唐芒的马不见了,她脸上的喜色在一瞬间变成慌乱,看得察戈心疼。
这世间能让什月一瞬间喜悦起来的,大概只有唐芒,能让她一瞬间难过起来的,大概也只有唐芒。
“是他自己要走,你不知道唐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起初察戈只是想将唐家的情况一笔带过,毕竟他与唐芒是好友,不想在什月的面前揭唐芒的伤疤,可察戈发现这样根本不能阻止什月,他开始搜肠刮肚竭尽所能地向什月形容唐家的可怕。
“没有风,没有光,没有日月,没有山川河流没有草木繁花,你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
察戈以为什月怕了,以为等她理解了唐芒的恐惧,就能接受这一现实,但他未曾想过原来爱竟然可以让人变得那么勇敢,勇敢到超乎想象。
“没有什么不能,”什月的声音坚定,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可说出这坚定决绝的时候,就好像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未来并且毫不犹豫永不后悔,“只要有他在,我什么都能承受!”
其实身份调转,如果此时站在什月面前的是唐芒,如果离开的是察戈,唐芒必定会选择什么都不说。
但察戈终究不是他,所以什月喜欢的是唐芒,而不是察戈。
住在山里的什月是因唐芒暂住在寨子中,才会频繁地跑来,一想到自己找不到再来这山寨的理由,想到自己往后每次来舍昂都会想到唐芒,什月便意识到这种相思之苦会将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
于是什月毫不犹豫地翻身上了察戈的马,这一上去就没下来,直到三天后的夜晚,她在一条荒路上找到了唐芒。
人也消瘦,马也消瘦,浮尘遍身的唐芒好像在短短几天里苍老了许多。
然而什月的面容就好像传说中的不老泉,在见到什月的瞬间,唐芒暗淡的双眼顿时如明星一般璨然发光。
在那一刻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任何言语都没有意义,两人翻身从马上跳下来,相拥在一起。
唯有十指紧扣,温热的掌心相贴,才能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心情,唐芒用力握着什月的手,五指贴合什月的指缝儿却还在用力地靠近,不容许他们的命运产生丝毫间隙。
从那一刻起,后来的事情就好像铺开的卷轴般顺理成章缓缓展开。
什月向家人提出,自己要嫁给唐芒。
生在鬼师家族,什月的生活其实与当地的苗人没什么太大差别,要说唯一的差别,就是她不能离开山寨,因为她是舍昂的鬼师。
什月觉得这一点倒是好解决,她只需去求什嫆,让什嫆来成为鬼师,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放心地跟着唐芒离开。
虽然什嫆不停劝阻着什月,她对那个唐芒没什么好感,但是架不住什月的软磨硬泡。
“只是,你以为就只有不做鬼师这么简单?”
有很多原因阻拦着什月让她不能离开舍昂山寨,不做鬼师,只是其中最好解决的一点。
真正阻挠着什月让她不能离开的,是她身上的天赋异禀,是她们家族血脉中流传下来的天赋,只要有着这一天赋,什月就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