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手上事务处理完了?”
前些时日不还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嘛?怎么突然就可以闲得没事找事了?
萧彻很认真地答道:“急的都处理完了,剩下的都是可以先缓缓的事。”
闻言,令嘉奇怪地看了萧彻好几眼,然后才道:“在殿下手里,竟还有能缓缓的事?”
萧彻眼也不眨地说道:“一张一弛,方为正道。”
这话听着仿佛先前在京中,一天到晚都泡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令嘉挑起眉,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睨了萧彻一眼。
这一眼,眼波流转,潋滟生辉,萧彻有些受不住,稍稍侧过脸,避开了些。自令嘉视角看去,他的半张脸正对准了夕日方向,脸上五官一片模糊,可侧面轮廓却又在光影的勾勒下,清晰优美。
令嘉双目叫逆光闪了一下,正正错过了萧彻脸上忽起的红潮。
静了一会,萧彻很有一些不自在,偏偏又不愿叫令嘉看出,便状似自若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从安石那拿了王府布局图,可是王府哪里不合你心意,欲整修一番?”
——之所以不是上一个话题,是因为转瞬间他有些忘了方才他们说到了哪里。
虽是两个话题,可在令嘉听来却是一桩事。
她瞥了萧彻一眼,见他神色清淡,但眼神莫名有些闪烁,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先声夺人地反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和大表嫂谈了欲重修王府的事?”
萧彻一愣,诧异道:“你和段大夫人提了这事?”
两人面面相觑。
……
静默几息,令嘉移开了眼,萧彻皱起了眉。
“你要翻修王府这也没什么,但为何是先和其他人说?”
“我又不通工事,自是要向大表嫂那里借些有经验的人手啊。”
“你不会向……安石要人嘛?”萧彻咽下那个“我”字,接着道:“这处王府都是他主修的,此处土木,哪有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把王府修成这样,居然还能把账目平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才,我哪里敢用啊!”
“王府如此修建,是我的意思。”
“可王府翻修又不是殿下的意思。”
娶了个强词夺理的妻子是什么感受,萧彻现在算是清楚了。你说一句,她驳一句,硬生生顶得人胃疼。
萧彻虽不讷于言辞,但也不喜欢与人争辩。然而,看着令嘉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他又觉得就此住声太过憋气。
于是他道:“你说的是,既然整修王府并非我的意思,所以就不要修了。”
令嘉恼了:“现在的王府不重修,哪里住得了人?”
萧彻淡然反击:“你不正住着嘛?”
令嘉气恼道:“可这后院又不可能只住我一个。”
萧彻奇怪道:“你那侄女现在不是在京中嘛?”
听到萧彻莫名提到明炤,令嘉先是茫然,然后沉思,终是恍然,最后——
她甩了萧彻两个白眼。
即使机智如令嘉,方才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理清萧彻的思路。
后院有其他人要住——在京中时,明炤常来借住——故而,要住的人是明炤。
显然燕王殿下似乎并没有想过自己再纳姬妾的可能。
令嘉也懒得提醒他还有姬妾这么种存在,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殿下可还在服药?”
这次,轮到萧彻跟不上思路了。
令嘉提醒道:“避子药。”
令嘉很是享受地看着萧彻露出和她之前一模一样的茫然,然后才慢条斯理道:“殿下,你我成婚虽为诸多谋算,但婚事既成,自有诞育子女,延续血脉之本分——最起码,住处总要准备好吧!”
萧彻似乎是被令嘉的理由震住了,好一会都没回话。
“不对。”跟在令嘉身后,恍若失神地绕过大半座殿宇后,萧彻忽然说道:“若真有了……孩子,不是应当和你住在一处吗?”
他说到孩子时停了停,语气带着点生涩又带点小心翼翼,仿佛这寻常的二字格外拗口一般。
令嘉用轻慢的口吻反问:“殿下是觉得孩子是不会长大的?”
萧彻下意识地就想道:那也无需修这处王府,彼时他们的住处十之八九已经换了,若不是,那大约……
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但阻住住他话语的不是理智,而是那种忽然袭来的剧烈心跳,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令嘉偷偷地拿眼角余光去偷瞥再次安静下来的萧彻,待见得他面上一抹柔和的笑意时,心间忽然颤了颤。
……以聪慧著称的燕王殿下应该不会把方才她斗气时胡扯顺带试探他的话当真了吧?
令嘉的感觉是对的,萧彻似乎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