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姑沉声道:“给明烈太子过嗣一事并非起在本朝,而是起在英宗一朝。只是英宗看上的人选并非楚王,萧氏素来偏爱嫡出,英宗哪里看得上庶出,他真正看中的是燕王。”
令嘉睁开了眼,眼中尽是惊异。
“迫于英宗,官家答应了将燕王出继。只是官家御极后,便将出继的人改作楚王,燕王出继一事被全然抹去,连曾经记录过的玉碟也是销毁之后重新编纂。此事并不体面,碍于官家忌讳,知情人不会再提。故而娘子没听说过也是应当。”
“因为楚王出继一事,官家和圣人此后对贵妃多有优容,可见心存歉意。贤妃以贵妃为题来挑事,就是为了让圣人难堪。”
令嘉挑眉,“贤妃还真是半点也不忌讳啊!”
丹姑淡淡地说道:“她虽是四妃,但无宠多年,膝下仅有的一子也遭官家厌弃,母子多年不得见面。她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令嘉回想了下四妃面貌,不禁感慨道:“都不容易啊!”
在后宫里遇到公孙皇后这么个出身才貌色色俱全的强大对手,而皇帝对自己的偏心也是半点没有掩饰。在这样的后宫当后妃,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前途灰暗。
丹姑却无暇为这些后妃的命运感慨,只关切地问道:“贤妃影射这事时,王爷是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吧!”在丹姑责备的眼神下,令嘉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字更是拖拖拉拉,暴露了令嘉不确定的心理。
令嘉惭愧地低头。
那会贤妃和临川公主正是吵得精彩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这番前缘,吸引力自然全放在了她们身上,哪有空去关注那个她不在意的丈夫。
丹姑无奈地说道:“王妃,无论如何,你都嫁过来了。王爷是你夫君,你该多注意他才是。夫妻双方,总得又来有往……”
……
半刻钟后,丹姑看着床上不知觉已睡熟的小主人,不禁苦笑。
即使是看着令嘉长大,但她有时候也依旧分不清有时候令嘉到底是真的渴睡,还是只是借睡眠来赶人。
她挥下使女,给令嘉掖好被子,踩着无声的脚步退出了内室。
不管是真是假,令嘉确实是累坏了,两眼一闭,再睁开已是黄昏的晕光穿过窗棂,照到她脸上。
令嘉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扯了扯被子想要盖头继续睡……
咦,怎么扯不动?
令嘉勉力撑开眼,却见在她左侧躺了个人,正住她的被子。
在令嘉有限的人生里,和她在一张床上睡过的只有张氏和明炤,两个都是女的。
而现在,尚没看清那人的脸,但令嘉却已接收到一种迥异于女性的,极具侵略性的陌生气息。
出于捍卫领地的本能,令嘉伸手就要把这人给推下床。
谁知那人虽也睡了,但还保留着警惕性。
令嘉的手都没碰到他身体,就被他一把抓住,翻折过去。
然后,萧彻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对水濛濛的杏核眼。
待反应过来,萧彻默默收回了手。他忍不住看了眼送开的那只手,原来是春葱般白嫩,现在却被折得通红。
他干咳一声,问候了一句:“你还好吧?”
令嘉终于没忍住,眼眶里满满的泪花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痛!好痛!……”
虽说她也学过武,但那纯粹是冲着强身健体去的,不曾经过任何打磨,也不具备半点实战能力,顶多也就像昨晚那样配合着美色坑一下毫无防备的人。故而,从身体耐受度来说,她和寻常的娇弱的闺阁少女并无任何差异。
萧彻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令嘉,经了昨天,他原以为这位新娶的妻子是个有些疯癫,但也狡猾和大胆的家伙,但看她现在哭得稀里哗啦的狼狈模样——
跟后宫那些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比起来,是真的很狼狈,也就她颜值经得住考验,这才只显得有些可怜。
你表现得这么娇弱,对得起我昨天吃的亏吗?
萧彻心情复杂之余,又有种报了仇的痛苦。
这可不是他故意的哦!
感受到萧彻的眼神,令嘉用一双泪目瞪了他一眼,“还坐在这干嘛?快给我叫太医啊!”
她鼻子、眼睛红成一片,一双美眸叫泪水洗得格外明净,即使是瞪人的动作,叫她做来也不显凶恶,反有着外强中干的可怜和可爱。
萧彻默默起身,外袍也没披,直接出去喊人叫太医。
……
太医来了,令嘉一看,得了,还是个熟人,正是上次春日宴,明炤落马后,给明炤正骨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
老太医也记得令嘉,这么标致的小娘子,他老人家一生也没见过几个。
待见了令嘉那只红彤彤的手,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拧得,至于是谁动的手?
考虑到令嘉身份,老太医默意味深长地看了在一旁喝茶的萧彻一眼。
这一眼里大约包括了“这么漂亮的妻子你小子居然也下得了手”和“还是说这是什么我老人家不懂的闺中情趣”两个意思。
萧彻默默喝了口茶,压下心中的无力感。
娶妻不过两日,但他深感无力的次数却是快赶超他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了。
那厢,令嘉还没说什么,丹姑已是忙不迭地问道:“王妃的手怎么样?能不能医?医好后会不会有以后用手?……”
老太医倒是好耐心,一个一个问题地答复了丹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