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天,唐宛杨都用被子蒙着头躺在床上,不去练习,也不说话。实在需要吃饭了他才下床,也是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只能看到一点他发红的额角。
黎乔忙着和组员做最后的磨合,没有留意他的动向,直到二公前的最后一晚,唐宛杨终于下了床,在办公楼一层等到了沈沨。
之前原主跟他提过,自己是怎么纠缠沈沨的,沈沨通常几点来、从哪里下车、爱走哪一条小道,都被唐宛杨默默记在心里。
唐宛杨喘着气堵在沈沨身前,说出开场白:“沈老师,我决定退赛了。”
沈沨原本对他闯进来的行为很不悦,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梢,问:“你怎么了?”
唐宛杨扯下口罩,露出半张布满疱疹、红肿流脓的脸。
他强笑一下,又急匆匆地拉上了口罩:“就是老师看到的这样。”
沈沨打量着他,沉吟不语,片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说:“你……”
“沈老师,我很喜欢你!”唐宛杨不敢看他的眼睛似的,深深鞠了一躬,“我认得出那天医院拍到的人是你……你、您可以别拆穿我吗,我只是想来跟您道个别。”
沈沨想说黎乔其实并没有跟他告这个状,但看唐宛杨此时的状态,他似乎也不那么在乎这些了。于是他稍稍一顿,说道:“其实你也可以不用退赛,你脸上这个,要不了一星期就能恢复。”
“不,”唐宛杨眼错不错地望着他,说,“我受不了这些暴露在人前,哪怕只有一秒钟,都会变成折磨我一辈子的噩梦。”
沈沨道:“但你给我看了。”
“我说过了,我很喜欢您,您对我是特别的……”唐宛杨轻声说,“从您发第一首歌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他看沈沨反应平淡,显然对他的告白并没有兴趣,勉强笑了下转移话题:“其实最开始来当偶像,也只是想像您一样,被更多人看到而已。”
“但我后来发现,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唱歌跳舞,我只是迷恋站在舞台上,被人爱着的感觉。”
“这种迷恋让我扭曲。黎乔或许能抵御,但我不行。只要我待在这里,想要被关注、想要被更多人注视的贪婪就无止无尽,它对我来说就像一条欲望的沼泽。”唐宛杨开了个玩笑,“我腿太短了,不适合踏进去。”
沈沨这一次才真正听进了他的话,他神情微动,说:“黎乔也未必能抵御……”
“您心里果然只有黎乔。”唐宛杨自嘲一笑,弯起眼睛,将一样东西塞进了沈沨的手里。
他手上戴着手套,塞的东西是个小文件袋,隔着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一支录音笔。
“我知道我身上有病,不配拿东西送给您做临别礼物。”唐宛杨说,“这支录音笔麻烦您转交给黎乔,里面有些东西……虽然拿到法庭上未必有用,但我录音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后期加工,无论是提醒他看清某些人、还是以后打舆论战,应该多多少少都有帮助。”
“我走了,老师。”唐宛杨再次鞠了一躬,“还想托您转告黎乔一声,我很庆幸,曾经当过他的朋友。”
“要是主人还一直像原主那么窝窝囊囊的,唐宛杨说不定不会黑化,他跟原主还能当一对塑料朋友。”系统看黎乔拿到录音笔以后,也是唏嘘。
不过它马上意识到话说得不妥,赶紧摆着手澄清:“但主人不来,原主早就惨死街头了,塑料友情又不能当饭吃!”
“关键不在于是我还是原主,”黎乔使了个驱尘术,将录音笔捏在手里滴溜溜转了一圈,“小傻瓜,关键在录音里面的另一个人。”
“啊,叶榆歌!”系统恍然大悟,“他是好奇怪,刚开始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就是正牌受,可书里没写正牌受心机这么深、这么阴险狡诈啊!到底是书里隐藏了主角的阴暗面,还是他……其实并不是主角?”
“这我怎么知道,凭你那本全是马赛克的书吗?”黎乔撇嘴。
“主人我错了……”系统搓搓手,追着黎乔赔笑,“我知道主人一定有办法,肯定能拆穿他的真面目!”
“现在不是我要不要拆穿他的问题,是他已经咬上我了。”黎乔鼻子里无声地哼笑一下,“从这录音里你就能知道他的执念:一旦做了就要斩草除根,不然后患无穷。有这条信念,他以后的招数还会源源不断使过来的。”
“啊,那怎么办?”系统缩了缩,“要是他真是主角,和正牌攻一样有反弹一切的主角光环怎么办?我们能打过这个世界的意志吗?”
“如果是沈沨那种光环,现在打不过,将来不一定。何况所谓‘世界意志’能放我进来,就说明也未必有多眷顾他。”
黎乔嘴角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现在剧情优势在他那,他愿意出招我们就接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我斩断他的羽翼、铲除他的帮凶、拔光他的羽毛——”
黎乔慢悠悠道,“到时候,自然就能让他现出原形了。”
系统听得抖了一下,下意识抱紧自己的恐龙尾巴:连根毛都不给留,宿主真的好凶残哇!
无锡市体育中心体育馆坐落在太湖之滨,外围是绿树成荫的体育场,门外一带种满了银杏树,深秋初冬时如金色蝴蝶片片飘落,是近来新兴的网红打卡胜地。
而体育馆主馆内可容纳七千余人,举办过国际体育赛事和许多大牌明星的演唱会、公益演出,这也是节目组当初宣传打出来的噱头之一:公演舞台直接在体育馆现场直播,杜绝假唱、重录、剪辑等近年来广为观众诟病质疑的点。
程晓鸥为了租这个场地,简直下了血本,然而一公时节目不温不火,选手粉丝不够,多亏沈沨粉丝冲着蒸煮首次做导师买了票,才不至于亏本。
一公结束时,他还忧心忡忡:要是二公还这样,沈沨粉丝又不像一公那样为了新鲜感来看,二公会不会入不敷出啊?
没想到一公结束后,异军突起出来一个黎乔,不光自己话题爆棚,顺便还带火了整个节目——被热搜吸引来的观众看了节目,根据每个人的喜好和审美,各自有了自己的pick,导致所有选手的人气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就看后台的投票数据,平均都比一公之前上涨了五倍不止!
节目一火爆,二轮公演的票卖得也极好,供不应求,黄牛那里都把前排票炒到了上万一张。这么一算,在体育馆办公演不光没亏,甚至还给节目创收了!程晓鸥梦里都险些笑醒,白天看彩排被黎乔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搂着黎乔的胳膊嘘寒问暖:
“你、你这是真剑么?台上会不会割到手?这剑这么沉,要是表演中途撞到什么障碍物,会不会脱手伤到自己?”
被导演当成“障碍物”的其他组员:“……”
黎乔默默抽出胳膊,嘴角抽了抽道:“我用这剑习惯了,道具剑太轻,我反而没法用,台上我会注意的。”
“嗯嗯,我是知道你的能力的,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咱们是直播,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举一动都没有反悔的余地……”
程晓鸥那头拉着黎乔罗里吧嗦地叮嘱,这头叶榆歌和赵泽煜站在看台角门边,注视着他们。
“黎乔竟然也准备了舞剑!”赵泽煜语调下沉,脸色微冷,“这小子不声不响的,竟然要正面和你杠上……”
他看叶榆歌只是望着黎乔的身影,抿唇不语,一双眼珠乌乌沉沉,忙搜肠刮肚安慰道:“你放心,他跟你比不了,你才是人气top!而且之前小考他都没表演这个,估计是看你做了才模仿你,他才练了几天,不可能有什么好表现,就是东施效颦而已!”
叶榆歌抓紧面前的铝合金栏杆,近乎神经质地抠着上面凸起的一点冗余金属,发出呲拉呲拉的噪音,他说:“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