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心玉也不多加解释,用手指快速划着屏幕挑出一张照片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喻真定睛看去,这张照片是从黎澄的后侧方拍过去的,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四周就是普普通通的教室内景,她不解地道:“这……郭小姐,我不懂摄影,无法理解这类手法意义,估计需要你说明下。”
郭心玉又用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道:“你点击下播放试试。”
屏幕上出现了一本相册书,喻真在封面上轻轻一点,然后看见这本书从最后一页慢慢往前翻动了起来。一页一张照片串连成了一小段“动画”,就像一部摄影机的镜头,从黎澄的后侧方逐渐推进到他大半张正脸上,最后定格在他温柔纯净的笑容里。
郭心玉道:“这就是他看着你的样子。”她不加掩饰地说道,“能感觉出来,他非常喜欢你。”
喻真被这句直白话弄得猝不及防,只能沉默不语地看着屏幕。
郭心玉轻笑道:“其实作为摄影师来说,你没回应他的感情是件好事,否则我怎么能看到他情凄意切的一面呢?”她喃喃地说道,“这样阴晴圆缺就全有了。”
她的话语思路甚是奇怪,喻真不知要如何接话,转头瞧去,见对方面上流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你再拒绝他一阵吧,让他再忐忑痛苦一段时间,然后再答应他,我还想看看他得偿所愿的样子。”郭心玉自顾自说着,突然一把抓住喻真的手,热切地问道,“就这么办,下次见面时你回应下他的感情好不好?”
她的要求简直荒诞,喻真不可思议地道:“……感情的事如何能安排?又不是在演戏。”
郭心玉反问道:“喜欢上他难道很困难吗,你不觉得他很有魅力?”她看向前方兜完一圈开门下车的黎澄道,“那在你心里是怎么看他的?”
喻真含糊地道:“小黎是我的前同事……人挺好的。”
郭心玉哼笑一声,‘挺不错’就是句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她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在我眼里,黎澄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可塑性太强了。”她想了下道,“他外表看着漂亮、懒散又率真,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大男孩,其实他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倨傲的王者。”
喻真似懂非懂地听着,前方的黎澄载着新换的几名孩子重新发车了,他此刻的形象就像一个亲切阳光的邻家大哥哥,并没有郭心玉描绘出的其他层面。
“他是一个很奇妙的人。在他身上,迷茫与坚定、痴情与冷酷可以并存。”郭心玉眯起眼睛看着晴朗的天空,“他不喜欢继承家业,对理想是迷茫的,却刻苦学习经营策略,还愿意不厌其烦地配合我……”她目光转向喻真道,“他非常喜欢你,却又舍得远离你。”
喻真僵硬地与她对视,一时无言以对。郭心玉突兀地笑了下,语气里带着一层蛊惑:“就算你无法了解我说的,也可以试想一个情景——黎澄富甲一方,权豪势要,同时心高气傲、冰雪聪明。像这样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现在皆由你掌控,只要你想便可轻取对方的任意身家与心意,对此你一点不动心吗?”
喻真总算听明白了这句话,不假思索地道:“我不可能这么做。”
郭心玉“噗嗤”笑出声,笑得一阵前仰后伏,接着摇头叹道:“榆木脑袋,真是个榆木脑袋。你既不懂得欣赏艺术,也不愿意寻找刺激,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喻真平淡地笑了下:“我只想做好分内事,踏实生活吧。”
郭心玉撇了撇嘴道:“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无趣的人,没想到黎澄心心念念的会是你这么根‘榆木’,真是出乎意料。”
喻真默然片刻,问道:“郭小姐,你喜欢小黎吗?”
郭心玉扬了扬眉毛:“我对他的喜欢和他对你的喜欢可不一样。”她聊天的兴致已尽,将手上东西一股脑交给喻真后道,“好了,我去和他换个班,你自个儿好好欣赏下吧。”
喻真毫无准备地接过物品,刚想出声说什么,郭心玉已朝前方跑去,与黎澄说了两句话后坐进车内启动上路了。留下的黎澄摸了一把排队等候的小朋友的脑袋,朝廊边信步走来。
逆光下他漂亮的脸庞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待走到她面前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喻真顿时觉得这个笑容与那张定格照片重叠了,她之前从未真正注意过眼前人,此刻却第一次清晰看清了他的表情。
“这就是他看着你的样子,他非常喜欢你。”
耳边又响起了郭心玉的话语,她似是受到了艺术启发,木然的五官开始变得通透,她感到了不好意思。
“在看什么?”黎澄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喻真立即关闭屏幕,转移话题道:“你这次送了很多东西给孤儿院,听王院长说你还送了很多大件电器。”
黎澄知道郭心玉的相机里只有自己的照片,他本想调笑几句,又怕引起对方反感,便顺应她的话题道:“我看院里用的电器都有些老旧了,为了安全着想是该更新换代了。”
一阵安静后,喻真轻声说道:“你心里有哪些不痛快,我听着。”
黎澄抑制不住地微笑起来,但他并非真想倒苦水给她徒增压力,随口反问道:“理事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我们可以互相勉励下。”
喻真思索了下道:“我确实有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黎澄的神情马上变认真了。
“这里一直会有好心人前来捐助,但真的能彻底改变问题吗?”喻真看着前方天真无邪的孩子们问道,“你送的东西确实提高了生活质量,但他们的根本问题是什么呢?”
黎澄尝试分析着:“他们被抛弃的原因有很多,经济、文化、人性等等,这个问题很复杂。”
喻真道:“确实复杂,但出身和起点很大程度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走势。这些孩子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难以掌控今后的人生。”
黎澄点头道:“先不说这些身体残缺的,一些生长在贫困地区的正常孩子也因为客观不足而发展受制。”
喻真道:“别说偏远地区,就在这座城市里也有。小方最近回来了,与我谈过项目体会,格志里的贫寒生就已生活不易了。”
她边说边自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对方温柔注视自己的眼神。
“理事,这是你近期的思考吗?”他淡淡一笑道,“或许你可以再想得细致些,再细致具体些说不定我就可以帮得上忙了。”
他的神情无比真诚,看得喻真心头微热。
黎澄见她心神不定,柔声说道:“不用着急去想,这是个深刻的问题,需要时间去整理的,说不定可以成为你的理想方向呢。”他似想到什么加重语气道,“你别忘记之前的约定,确定了理想后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喻真不由问了句:“告诉你后……会如何呢?”
黎澄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帮你实现它呀!”
喻真心头猛然一跳,她本该对此委婉谢绝、过听即忘的,此刻却因他的真情实意而感动。她沉默了会儿,浅浅笑道:“我不会忘记约定的。”
夕阳西下时郭心玉接到了家里的电话,郭老爷子疼爱地问着宝贝孙女小年夜何时回家,同时控诉‘黎氏’集团不近人情,怎么到现在还不放员工回家团圆。郭心玉说自己在孤儿院做义工,郭老爷子一听地址那么远便表示要来接她。郭心玉说会搭坐黎澄的车回去,郭老爷子可不想大过年的还看到勾跑自家‘美玉’的臭小子,软磨硬泡地要来接,最后郭心玉退让了。
她坐在教室里讲自己游历世界的趣闻,孩子们非常喜欢,黎澄与喻真也听着兴致盎然。在讲完非洲篇的故事时,一辆加长豪车停在了院门口,郭家来接大小姐回家了。
孩子们都兴奋地看着窗外,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着身体特别长的大车车。喻真想起了黎澄的兰博基尼,了解到他俩不止是同事,还应是同一阶层的人。
半日义工最后以温情收场,郭心玉在走之前凑在喻真耳边轻声问道:“你应当没有喜欢过人吧?”见喻真没有回答,郭心玉接着说,“看你榆木的厉害,就点拨你一下吧。”她轻飘飘地说了句,“当你觉得一个男人性感时,极有可能是喜欢上他了。”她说完悄悄话后留给喻真一个自得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跑开了。
“她说什么了?”一旁的黎澄问道。
喻真没有回答,目送这位语出惊人、思维神奇、阅历广阔的郭小姐上了车。
黎澄又道:“alice有点艺术家的神经质,你别太在意她说的话。”
喻真看他不无担心的样子,突然说了句:“如果我在意了怎么办?”
黎澄皱起眉头道:“她到底说什么了?”
喻真紧闭嘴巴、不予回答。
黎澄拿她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放弃追问,无奈地说道:“我们也该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喻真没有反应,正当黎澄以为她又要拒绝自己时,她点了点头道:“恩,那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