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望你别援手相助,我会自己解决干净。”
闻言,贺兰毓唇瓣开阖了下没好再言语,他与郑若安同在朝廷中,对方如今却不过只是七品芝麻官,根本连站在他面前与他对峙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她温家的家事,他现在确实没有身份去管。”
贺兰毓只是想着今晚翻墙入户的贼人便放心不下,遂嘱咐道:“我方才进府一路看来,这偌大的宅子竟连守卫都没有,那些小厮都是普通人,真遇到歹徒时帮不上忙,回头你记得去武行买些看家护院的侍卫,知道吗?”
他说话的语调当真是数十年如一日,温窈言辞停滞了下,还是嗯了声。
医师手法娴熟,贺兰毓只觉才片刻过去,那头竟就已经包扎好了,他还舍不得松手。
温窈贴在他胸膛上的一侧耳朵烧得红彤彤,在他掌心里眨了眨长睫,迟疑抬手轻触了下他的手背,“已经不痛了,你放开吧……”
这厢了结,贺兰毓也没有多做逗留的理由,天色也还暗着,便嘱咐了两句教她好好歇着,而后同医师一道出了门。
她依然没有相送,只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
晚上回廊下的灯火不甚明亮,但他的轮廓却意外清晰,像是有人一笔一画勾勒而成似的。
夜风寒凉,直到贺兰毓的身影迈过了那道圆月门,温窈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拢了拢肩上的披风,仿佛喃喃自语般道:“为什么偏要来这一趟……”
是啊,为什么偏又来这一趟,两个人明明已经说好要放下了,世上之人也明明都怕痛怕苦,偏只有他,好似永远都不会痛。
手伤不好养,温窈在府中休养了几日也没闲着,一边教云嬷嬷派人去打听有名的武行,一边教人给郑若安送了一封信,打算跟他面谈。
云嬷嬷那边儿很快得了回信儿,挑中的是间盛京周边极有名的武行,城里许多权贵人家都从那买过侍从、或将自家小厮送去学过拳脚。
温窈等不及小厮学成,便亲自跑了一趟去挑选侍从。
那天的主顾就她一个,馆主格外殷勤,鞍前马后迎着进了里头操练场,吆喝了一批健壮魁梧的汉子出来,往跟前一站,整齐划一目不斜视。
她兴许是先前见过赵星留那散漫样子,总觉面前这些人板正得有些不同寻常,但馆主说这些都是目前最拔尖儿的一批,盛京的权贵显赫,供给去的人自然不能差意思。
温窈听罢也觉得有道理,碍于财力有限并没有多要,挑选了二十人,足以护卫整个温家无虞便罢。
第51章 传信 究竟是谁糊涂了?
这厢签过了契书, 馆主亲自送温窈出门。
至廊下时正巧又有主顾上门,那马车镶金玉瞧着便是显贵, 她驻足看了眼,那边儿停稳后下来个年轻公子哥儿,手上一把玉骨扇,摇得自认风流倜傥。
可唯独脚下才踏在地面上,目光触及馆主身侧的温窈,径直便挪不开了。
温窈今日出门稍做了些打扮,一袭湖蓝色妆花薄纱裙, 上头搭件银白的暗纹褙子,头发绾成温柔似水的流云髻,簪几支珍珠钗环点缀,秀眉水眸,肤如凝脂, 实在堪称一道绝佳风景。
那公子哥儿一双眼睛里放肆打量地神色, 龌龊得教人浑身难受。
放眼全盛京的权贵公子哥儿, 理应没有温窈不认得了,这位倒是面生又教人生厌。
她即刻蹙眉撇开眼, 扶着云嬷嬷的手登上马车, 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了, 阻绝了外头丝毫不加遮掩的窥探。
马车起步前,温窈听见馆主隔着车帘, 笑意盎然地唤那公子哥儿为“程小爷”, 她这才想起来, 那怕就是阳华郡主的弟弟了。
果真是一朝鸡犬升天,姐弟俩一个跋扈一个浪荡,德行属实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教人讨厌!
这日跟那位程小爷见过一面,温窈转头就给抛到了脑后,回去后还抽空见了郑若安一面,却不成想人家并未将她抛诸脑后。
隔了几日,她上街去挑个长命锁,在店子里碰见个从前相识的钱夫人。
钱夫人与好友正从楼上的雅室中下来,对方见到她,原本还含笑要来跟她打招呼,谁料叫旁边的好友挽着胳膊拉了一把。
那位夫人侧着身子以手掩唇,半避不避地低声道:“你没听说啊,这人可不吉利,人家都恨不能绕着她走呢,你还上赶着过去,小心教她带累了你!”
“这……”钱夫人听罢欲言又止,眸光朝温窈望了两眼。
“咱们快走吧,别教她沾上!”两人说着话便相携下了楼梯,钱夫人到底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温窈略了过去,任由身侧的夫人拉着走了。
路过时仿佛她是洪水猛兽,都得绕开两步走。
月牙儿跟在温窈身边听得一清二楚,面上气得通红,拉一拉温窈的衣袖,“主子别听她们的,她们整日就会嚼舌根!”
温窈也知道那些人惯会嚼舌根,她这些年听过的非议也从来不曾少过,从最初的困扰思虑,到如今一笑置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关键是现下是她都不明白,若那些人说得是指她从相府出离之事,都将近两个月了,不至于现在才提起来。
那她们这会儿又是在嚼些什么东西?
温窈买长命锁是为了给观灵的女儿,观灵出嫁两年了,三个月前生了个玲珑可爱的姑娘,如今休养好了,也知道她在温家自立了门户,便教夫君送来一封拜帖。
她这里算观灵半个娘家,观灵回门那天带着团团,那姑娘养得白白胖胖,挥舞着手臂时,袖子里便露出一截雪白的藕段儿。
温窈看着眼前这小孩儿,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起先前贺兰毓雕刻的那个娃娃,那个小女娃比眼前三个月的团团大些,他应该就按照印象里她幼时的样子刻的。
她小时候爱扎揪揪穿裙子,揪揪上还要让祖母拿红绸带系个漂亮的花样儿,多少年的事了,他不一定真就记得那么清楚,却全复刻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在作怪。
雕刻的男孩儿倒不像他自己,具体像什么……温窈后来拿着看了好久,灵光一现,眼前忽地浮现出年节时那年画上捧着元宝的送财娃娃。
可她怎么记得,贺兰毓从前明明嫌弃地说过那画儿丑死了的……
回到盛京那天,月牙儿问她想将娃娃摆放在哪里?
温窈那时没言语,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将娃娃放进了柜子里,关上门,想要眼不见心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