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气坏了,闷头瞪他,还说以后再也不给他熏衣裳了。
两人为这么件小事,好几天没说话,他自己睡去了书房,后来也不知怎的开了窍,晚上突然摸进她房里,温言软语地认了错,说就是他闻错了。
温窈现在想想也还是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却又流下泪来。
她在墓碑前席地而坐了许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也没有人回应,只听见林中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日暮时分,温窈从原路下山,到树干上解了马匹,原打算先找家农户歇脚,临近一处村落时,却见村口已有城卫司官兵先行抵达,正在挨户搜查。
她躲在远处的草丛中未曾现身,待那队人马走后,才进了村子里。
村民方才经过一场惊吓,缓过了神儿,难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起来。
“怎么突然搞这么大阵仗啊?那一个个带刀的凶神恶煞,就为抓一个女人?”有人开腔问。
一旁人道:“你可别小瞧了这女人,今儿城里出了件大事儿呢!”
“什么事儿?你快说!”
“哼,你们没听说吧,就姓贺那大老爷教个女人下毒给撂倒了,啧啧……莫不是说最毒妇人心,这会儿城里到处都是通缉她的告示,阵仗能不大嘛!”
温窈在一旁听着只觉惊异,强按下心头的鼓动,凑上前粗着声音问:“劳烦问问,你们说那姓贺的大老爷,是贺相爷还是贺老将军?”
“诶,你个外乡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现在当权的大老爷当然是贺相爷啦!”
“那……”温窈一时没分辨出心中是何滋味,只又问:“那女人呢?什么女人能有这么大能耐?”
这话一问,又引得周遭几人笑她,“看你就是个愣头青!”
温窈扯着嘴角笑笑,“几位大哥说说呗,教我也长个见识,免得往后着了女人的道!”
“你就别想了,长得美的女人才有那么大能耐,现在那帮人正通缉的是个姓温的女人,听说人长得跟天仙似得,也怪不得那大老爷都不嫌弃她是个寡妇……”
后头的调笑声还在继续,但温窈没心思听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给贺兰毓下毒的通缉犯。
贺兰毓自府中离开时,明明还好好儿的,这莫不是个骗局,为了骗她心中尚存的那一点幼时情分,好引她回去?
温窈摇了摇头,她不会回去的,贺兰毓怎么会死,他的命一向比谁都硬!
她当下牵了马匹欲走,却又听身后有人感叹句:“姓温那女的如今倒是跑了,就是可怜了伺候她的那几个人,我今儿站街边看,里头还有个上了年纪的,都教打得要断气了,另外还有个小的,两边脸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再折腾几天怕是也要没命,也是可怜呐!”
“唉,同人不同命,谁叫她们投错了胎呢……”
温窈脚下步子一顿,手抓着缰绳止不住发抖。
那若真是骗局,她扪心自问,贺兰毓真的会如此折磨云嬷嬷等人,就为逼她现身吗?
可那若不是个骗局,便是有人栽赃陷害于她,误打误撞凑上她跑掉了,如今灾祸便落到了云嬷嬷月牙儿身上。
眼下以至宵禁时辰,温窈不得进城了,这给了她一整晚辗转反侧的时间,却也不过是一整晚的心急如焚。
她心中有自私地声音说:走吧!走了便一了百了。
可最终她也没办法不管不顾地走掉,视云嬷嬷等人的命为草芥,她们陪伴了她很多年,不只是奴婢。
翌日清晨城门一开,温窈从农户告辞,策马重又进了城。
盛京的早晨从来不冷清,昨日之事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大早街边小吃摊上的众人便已攒着话头说起来不停歇,各种猜测满天飞。
有人道是温氏心怀前夫,总不肯对相爷就范,这才毒害相爷,一朝畏罪潜逃。
还有更不堪者,说恐怕是温氏一年来多次背地里偷人,遂伙同奸夫一道谋害相爷,否则光凭一个女人,如何能成事的?
温窈一路纵马过街心,耳朵听得都麻木了,双眼教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干涩无比,稍微一眨,便泛出满目酸楚。
此回自投罗网,她将来或许便再也走不掉了。
抬手抹了把眼眶里的朦胧雾气,她扬鞭催马,将一众无谓的流言蜚语留在了身后,直奔城卫司衙门而去。
第22章 兰草 “温渺渺,跟我回家。”……
城卫司于清晨辰时末,派人传来温氏自首的消息。
一天一夜,齐云舒守在贺兰毓床前不眠不休,期间尹曼惜曾数次劝她先回去休息,但都被拒绝。
她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肿胀,闻言扭头,拧眉问传话的侍卫:“她招了吗?”
侍卫道还未,“人犯坚持声称自己并未做出下毒之事,崔大人念及其是主动自首,便先将其押入大牢了,以待后续再详加审问。”
“她说没有便没有吗?”齐云舒怒道:“证物都已移交了城卫司,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审的?!”
侍卫不敢再作答。
待人走后,齐云舒胸中一股闷气翻腾得厉害,扶着盈袖的手在床边坐下,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鼻间却全是血腥气味。
她只知道贺兰毓身为一朝之相,如今中毒受伤危在旦夕,那帮子阳奉阴违的昏官却消极查案,包庇人犯,真不拿她手中太后的令牌当回事吗?
尹曼惜见她心绪难平,又上前来劝:“夫人若实在心系案情,不如便跑一趟城卫司,亲自审一审温姐……温氏,相爷这里,我来照料便是了。”
话说得极为体贴,可齐云舒看尹曼惜一眼,再看一眼床榻上昏迷未醒的贺兰毓,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若是他醒来,头一眼见到的必须是她,轮不到尹曼惜上前献殷勤。
她沉吟片刻,唤盈袖上前来,“你拿着姑姑的令牌替我跑一趟城卫司,不管用什么法子,必得教温氏认罪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