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桑眉第一次来这屋中,上一次冉霁雪身旁坐着的是冉君筱,她与秦家两位小姐分坐两旁。
而这一次,冉霁雪身边坐着的却是那位艳丽无双的陶夫人。
陶夫人本名陶素汐,是城主大婚三年后,于城外带回来的女人。
彼时城主夫人冉霁雪正怀着孕,听闻城主纳了妾,还早早与她在外面有了一个孩子,怒急攻心之下胎儿早产,生下来的少城主白明泽不仅弱小如猫儿,还几次差点没挺过去。
就算如今身体好了,却根基受损,修行时好时坏,从那之后,冉霁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温和大度赏罚分明的城主夫人变得喜怒无常,下人稍有差池便是严厉的责罚。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少城主生过几次病之后,越发的变本加厉。
更有传言说少城主在出生的时候就该夭折,是夫人逆天改命将他从九泉之下抢了回来,却因此沾了阴泉气息,入了邪道。
桑眉垂眸深思。
传言虽不可信,可必不会是空穴来风。
可无论在哪一种传言里,城主夫人和陶姨娘的关系,都是王不见王,势同水火。
除了在节日宴会上碰面之外,其余时间就是路上见到了都恨不得假装对方不存在,可今日她却见到了陶姨娘与城主夫人同桌而坐。
桑眉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是笑着向两人请了安。
冉霁雪盯着手中的茶杯没有说话,常年冰冷的脸上也看不出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陶姨娘倒是笑意盈盈的应了一声,手中团扇轻晃着,股股香风从扇中传来,她对着桑眉招招手,“这便是桑大人家的宝贝女儿吧,果真是国色天香,来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一看。”
桑眉看了城主夫人一眼,见她神色不变就收回了视线,莲步移向陶姨娘的方向。
“瞧这小脸嫩的,白里透红,像朵桃花枝似的。”陶姨娘褪下腕间水头十足的玉镯子,亲亲热热的套在了桑眉手腕上。
白玉剔透的镯子落在凝白纤细的手腕上,更显得那手腕肌肤柔嫩。
桑眉轻声道了谢,陶姨娘脸上笑意加深,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哐当”一声。
冉霁雪手中瓷盏重重磕在桌上,她冷冷的看着一旁言笑晏晏的二人,“要联络感情就去别处,我鸾羽阁地方小,恐陶姨娘施展不开。”
陶姨娘笑声一顿,眸光冷了下去,然而面上却带着明媚的笑容,轻轻的抚着胸口娇怯开口,“姐姐这突然一下,可真是把我给吓着了,妹妹倒是无所谓,就怕城主知道了又该心疼我了。疼在郎心,痛在妾身啊!”
桑眉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这两人给她的感觉半斤八两,一个冷血无情,一个绵里藏针。
腕间的镯子撞在腰间的玉佩上哐啷作响,桑眉虽然一直分神于应付两位夫人,神识也从未停止过追寻宣桃的踪迹。
忽然,她眼神古怪的抬起头,识海中感受到的宣桃的灵光越来越接近,而此刻——
已经到了门口!
她倏然扭头,她所以为的深陷危险的宣桃此刻正掀开翠玉珠帘走进来。
宣桃手中提着一壶茶水,对着桑眉甜甜一笑,随后在桑眉惊愕的视线中走到陶姨娘的身后,为她续上了一杯茶。
桑眉虽未扭头,却也能感觉到,冉霁雪身上气息倏然冷了下去,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怒道:“哪来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乱闯进来!”
桑眉拉过宣桃的手,声音不卑不亢,“回禀夫人,宣桃是我的贴身侍女,年纪小了些不懂事,一刻都离不开我。”
陶姨娘轻笑一声,“这丫头是我带来的。”
桑眉手一顿,被宣桃反手握住。
她的手掌小小的,手心却滚烫温暖。
“瞧我都忘了说了,方才我在后山清溪边散步,就见这丫头提着一桶衣服跟着两个黑衣服的小厮说说笑笑的过来了。在宴会上我也见过这丫头,一直站在桑夫人身后伺候着,见她模样也讨喜,忍不住问了两句。”说着陶姨娘低低笑了起来,纤长的指尖捏着茶盖轻轻的推了推茶沫。
桑眉视线微动,果真见冉霁雪指尖为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后山清溪。
桑眉记下了这个地方。
呷了一口茶之后,陶姨娘蹙了蹙眉,娇滴滴的声音宛如撒娇一般,“有些烫了。”
宣桃说,“奴婢这就去给您重新换一杯。”
陶姨娘凤目一瞥,“我瞧姐姐那盏茶便不错。”
冉霁雪嗤笑一声,手中茶盏往外一推,“哐当”一声碎了一地,淡色的茶水渗透进素色的地毯里,很快消失不见。
陶姨娘目露惋惜,“呀,姐姐怎的这般不小心。”
冉霁雪深吸一口气,“我倦了。”
陶姨娘假装没听出来,噘着嘴不高兴,“可是我还没说完呢。”
她看向桑眉,眼中似乎闪着光,像是戏耍夫人得逞的欣喜,“桑小姐要听听吗?”
桑眉弯了弯唇角,“愿闻其详。”
“我才知道原来后山清溪一直被人用来洗衣服用的,你这丫头拎了一桶少城主的衣服,想帮你呢。”
说着她咯咯笑了起来,指着冉霁雪娇声道,“姐姐你看桑小姐这样一个美人,听说厨艺也很了得,多好的一个儿媳妇呀,丫鬟也知帮着洗洗衣服,我可真是羡慕你呢。”
冉霁雪脸上的神情单用难看已经无法形容了,她恶狠狠的盯着陶姨娘,目光中黑气翻涌着,像是藏着一直亟待择人而噬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