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不是这个!我现在说的是你的选修课!」嘉莉丝达焦急地说。
「不关你的事。」我淡淡地说。「你的意见并不能左右我,请不要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所以,就算选修课的事困扰着我,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感到内疚,也不用假装关心我。」
「泰伦……」
「加西亚!洛朗!」那老女人厉声喊道,吓了我们一跳。「全班都在努力练习!你们在干什么?实在太令人失望了!你们简直是藐视秩序和纪律……」
她还没说完,我就站了起来,打断她的说话。
「请容许我发表言论,如果这节课是为了做这些可笑的练习,那么我只能说,这完全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举起魔杖,那老女人严阵以待地瞪着我。
「洛朗,不要捣乱!」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警告我,彷彿我会攻击她似的。
我把一片树叶升上半空,让所有人都看得见。我轻轻一挥魔杖,树叶被分割成六份,变成了六隻不同顏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那老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走上前,大刺刺地从她身边走出教室。
***
药剂室位于城堡的三楼,里面的玻璃窗被黑色布帘遮蔽,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而进,阴暗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药剂室。室内摆放着整齐的棕色实木长桌,桌上放着坚硬的大釜,瀰漫着一股强烈的草药味。
「泰伦?」阿加莎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泰伦!」一个四年级的女生尖声喊道,彷彿看到什么大人物一样。
「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是找个地方休息。」说完,我俯身鑽进其中一张长桌下,舒服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轻柔的脚步声朝我走来,阿加莎的脸出现在桌下。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不情愿地从地板起来,瞪着她美艷的脸庞。「干什么?」
她打开一本残旧不堪的古书,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滑动。
「这里!黑之树的树叶和根部,是很多魔法药剂的必要材料,却因为过度採摘而面临绝种的危机。黑之树并不容易种植,对生长环境有极为苛刻的要求。」她停下来,看我有没有在听。「我想你做的事,就是从书里找出全部有关黑之树的药剂配方。我正在做研究,希望能研製出跟黑之树具有相同药效的代替品。」
阿加莎把古书递给我,好像我一定很乐意帮助她似的。
「很好!法卡斯家族的后裔都是年轻有为的人!你和克里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装作没有听见,跟我间聊起来。「假日有回家一趟吗?你整个暑期都住在我家,你父亲会担心你。」
「他是全世界最不可能担心我的人。」
「我真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挡箭牌,挡在你和你父亲的中间。」她轻拨那诱人的金色长发。「如果我不是财理部长的女儿,你还会爱我吗?」
我故意凑到她面前,鼻尖快要碰上她。「那如果我不是法理部长的儿子,你还会爱我吗?」
那个四年级女生以为我要吻阿加莎,手上的汤勺「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冒着白烟的大釜应声爆炸,碎片朝四面八方射出去,我赶紧拉下阿加莎,躲到桌下。
附近的圆锥瓶和试管都破裂了,玻璃碎片散满一地。
「黛西!我不是警告过你要持续搅拌大釜里的药水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说话放在心上?」阿加莎简直是气疯了,她平时很少这样失控地大吼大叫。
「真的很对不起,阿加莎!」那个女生的脸燻黑了,头发也烧焦了,样子十分滑稽。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捂着脸,一边哭,一边狼狈地逃出了药剂室。
阿加莎收拾残局,我坐在一旁替她抄写有关黑之树的药剂配方,还不时抬头瞟她一眼。看到她紧皱眉头专心做事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三片黑之树的树叶……催眠药水……
……五克切碎的黑之树根……反重力魔药……
……两茶匙的黑之树汁……美梦药剂……
这里的环境阴阴沉沉,而且瀰漫着刺鼻的草药味。四周静悄悄的,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彷彿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阿加莎两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开药剂室的大门,打破了这里的静謐,让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
「休斯副校长。」阿加莎恭敬地喊道。
那老女人身穿深蓝色洋装,嘴唇涂得红彤彤的,粉底厚厚的抹匀整张老面容。
「你好,法卡斯小姐。我是来找泰伦.洛朗。」
我放下手中的笔,用不耐烦的口吻说︰「如果是为了我擅自离开教室的事……」
「不是。」她双眼凌厉地瞪着我。「你父亲来了找你,他在西边月台。」
***
圣伯特洛学校有两个月台。东边月台是前往尼罗城,但我从未见过它开放;西边月台是前往比安科城,每逢假日就有火车开出,让学生到城里游玩。
走下山坡,我来到西边月台。
一个披着黑斗蓬的身影在等候我。
太阳沉下地平线,我的心彷彿跟着沉了下去似的。
约莫过了一分鐘,那个男人声音粗哑地说︰「你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我紧盯着他看。「找我有什么事?」
「父亲探访儿子也需要理由吗?」
「我真不晓得原来我们还是父子。」我的语气充满不屑与讥讽。
他装作没有听见,若无其事地说︰「已经十一月了,为什么你升上三年级后不曾回家?」
「一个不成家的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我紧盯着他的蓝眼睛,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可是他一言不发地站着,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沉默的空气教人难以忍受。
深秋的凉风不停地吹袭月台,耳边尽是无情的风声。
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听你的口吻,还是跟以前一样狂妄。」他终于开口说话。「下学期的选修课,决定好了吗?」
「与你无关。」
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鬱闷。这个时候,停放在不远处的飞天车走出一个人来。
「洛朗部长,白魔法联盟的年度报告会议快要开始了。」那个看起来野心勃勃的年轻巫师说道。
那个男人眼中的鬱闷消失了,眼神马上变得锐利起来。
「泰伦,或许愉快轻松的校园生活让你忘掉了一个事实。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依靠我的身份和地位,因此在面对自己唯一的靠山时,你最好别太自以为是。这种人令我感到很烦厌,明白吗?」他的语气比之前冷酷得多了,跟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生存。」
他冷笑着。「我很期待有天你低着头来求我。」
「放心,永远不会。」我狠狠地说。
那个男人示意年轻巫师返回飞天车。年轻巫师走过去打开车门,等待他的上司。
「明天我会来学校例行检查,到时再见。」说完,那个男人踏着大步走向飞天车,坐进车里。
飞天车由年轻巫师驾驶,灵巧地飞到天上,朝比安科城的方向远去。
石墙上的火炬自动燃烧起来,火焰在风中摇曳个不停。
***
晚餐过后,我去了克里的宿舍。
「有事发生了?」他问道。
「没有。」
「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是阿加莎告诉你的?他来找我的事。」我无力地躺在他的床上。
「我看到啦!当时我在飞行训练场的空中,刚好看到洛朗部长和你在西边月台!」
「变态的!你日夜都在骑扫帚飞天吗?那你乾脆住在飞行训练场好了。」
克里专心地盯着书桌上的水晶球,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在写情信?」
「是占卜学的功课!」
我翻过身体,好奇地打量那个纯洁透明的水晶球。
「如果人心如水晶球般通透,世界就简单得多。你说对不对?」我有感而发地叹息,但克里显然没有听见,因为他接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问你为什么选修占卜学。」我胡扯。
「因为这门课容易读、功课少,这样我才有足够时间去练习飞行技术。」他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你父亲真的没有说些什么吗?」
「不要再说他了,反正明天又会见到他。」
「嘿,泰伦,你可以向阿加莎借一本《星之谜》的书吗?」
「为什么?你突然对天文学有兴趣?」
「不是我看的,是嘉莉丝达。她好像打算选修天文学。」
我用鄙视的眼神看向克里。「想追求她的话,你应该亲自去找阿加莎借书,这样才显得出你的诚意!」
「我就是没办法跟阿加莎好好说话!你知道的。」克里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憔悴地说。
「我才不知道。」
我睡在他的床上,忘了要回去自己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