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身边人把证据踏踏实实拍在她眼皮子底下。
那是江子期和合黎二王爷往来的书信。
她对这个小孩子熟稔,熟稔到连他的自己和措辞习惯都烂熟于心,对上赵徵的字迹还能有所迟疑,可对着江子期的字迹、措辞,她闭着眼去摸都未必出错。
帝王的书信到底不可能悉数拦截,拢共只拦下了近日的两叁份,好在合黎的二王爷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在最近两封信里大略把他们的计谋复盘了一番。
宋隽借着零碎的心思把事情的脉络拼凑起来:江子期和合黎的那位二王爷萧二搭上了线,想合谋把萧峣拉下马,临了又加上一个江子期看不顺眼的赵徵,于是趁她生辰前夕,假装是要给她画生辰长卷出宫以至于意外遇刺,然后伪造证据,让人供出赵徵和萧峣,借着她的手查处出这所谓的真相,给赵徵和萧峣一个了结。
“那些合黎人早被你收到麾下了罢?”宋隽叹出长长的气,微微低着头问询他:“他们为你所用,因此指认二王爷也可以,指认萧峣也无所谓,你只要咬死了赵徵就行,是不是?”
江子期缄默半晌,说:“是。”
宋隽眸光冷淡,平生第一次对他说了脏话:“蠢货。”
她从前没少指责过江子期,那些时候到底记挂着他是帝王,守着规矩,说话也客客气气规规矩矩讲道理的态度,此刻却面冷如霜,一字一句反问他:“倘若那些合黎人只是表面为你所用呢,倘若那刀锋上喂了毒呢?陛下,你口口声声说因为我、为了我,那你有为我想过吗?我是女子,在这朝中本就立得艰难,这样的事情倘若流传出去,你觉得世人要如何想我,如何想这么一段风流纠葛?”
她最后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合黎的那位二王爷真那么不中用,怎么隔着千里路跟你搭上的线?你真觉得这背后没有萧峣动的手脚吗?”
“啪——”
一封书信丢到脚边,江子期音色发沉,仿佛他才是受了委屈的一个:“姐姐的脾气发完了吗?”
“裴瑾、赵徵、萧峣,还有一个我,姐姐和这么多人又瓜葛,我一个都看不进去,我不想他们再在我眼前晃荡了,只要能一箭双雕,又有什么呢?姐姐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顾不得那么些了,无论如何,我要赵徵死,要萧峣死。”
他语气发沉:“我要这些可能和你有瓜葛的男人,悉数死在我手上,姐姐,回头看看我罢,我能护着你的,我是这天下的帝王。”
宋隽被他气得眼前恍惚发白,生生咽下一口血,那封信她熟悉无比,那是初二藏匿在她书房里的信笺,却原来不止一份,还有一份送到了江子期的手边。
仿佛是萧峣为这局面设下的引子,提前暗示她事情的发端。
一种挑衅。
“我晓得这或许是假的,可是我忍不了,姐姐,我一想到,倘若那日你真的去和亲合黎,你或许会真的用这样的口吻对他诉说情话,我便忍不了!”
宋隽发出一声苦笑。
“她说:“陛下,我们家死得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为你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有些憾事未完,你能不能叫我再安生两年。”
言讫,宋隽舒一口气:“臣告退。”
她转身出了宫门,被滚烫日光灼晒得身上发凉,步子虚虚踩踏在石砖上,一点点把这些端倪细节联系到了一起,仿佛被一重密密的网迎头兜住。
她抬手按上胸口,喘出一口混沌的气息,迎面撞上面色发白的裴瑾。
那一刻宋隽脸上也褪去血色:“怎么了?”
裴瑾面色与唇色悉淡薄,斟词酌句地试图把事情说得缓和一些,最终道:“殿帅,赵大人…诏狱之中,遭了重刑,且兼这几日水米少进,一时没撑住,昏厥过去,御史台、刑部的几位大人,已经暗中请了太医过去了。”
宋隽眼前一黑,抬手扶住他肩头,急火攻心,吐出一口暗沉沉的血来。
裴瑾忙去寻手帕,身边疾风刮过,他匆忙折身去看,宋隽的背影消隐风中。
已奔向诏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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