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转身去回禀了,略片刻,就折身回来。
“殿下恕罪,我们大人说了,真是怕过了病气给您,您千金玉体,久病之人的屋子,实在不敢叫您踏步。”
江子熙眉毛都要扬起来了。
半晌,她问:“你们家大人和阿隽吵架了?”
裴瑾扯一扯她袖子,拦下她话:“既如此,我们便告退了。”
江子熙虽言未尽,但裴瑾难得主动拉她衣袖,忙顺杆爬地握住他手。
两个人一道儿回去,她皱着眉:“赵徵从前私下里对阿隽那样,怎么这一下子就不管不问了?难道你们男子当真如此薄情,真是世风日下。”
裴瑾看一眼被她紧握着的手指,略弯一弯,到底没挣脱她,缓缓道:“知人知面,却难知各自心事,且由他们去罢。”
那边厢,赵徵坐床上,神色寡淡地看一页书。
江子熙一贯嗓门清亮,说得那些话轻易便被他听去,满纸字符便都虚晃了。
半晌,他在那书页处夹了签子,随手放在枕边,望着远处屏风上的字迹晃神。
宋大人一贯薄情,寻常物件与情意都吝啬得很,一起相交过这样许些年,留他作了念想的东西也不多,只寥寥几样,初一搜罗出给他来,又被他打发去收起了。
只有那屏风不便收拾,上头的字迹是有一遭他胡闹,捏着她手在书房里写得,写到后面字走了形,晕开一团团的墨。
赵徵盯着看了半晌,直到那字迹间显出人形。
“大人。”是初一:“大人当真不去瞧一瞧宋大人么?”
“初一。”赵徵笑了一声,音色散漫低沉:“我把你送去宋府好不好?”
初一霍然一惊,晓得是自己多管了事情,也不求情,沉默跪下,等着发落。
半晌,赵徵叹口气,摇一摇头。
“我午晌起来,在后院走一走,你趁着我不在,找些人,把这屏风撤了,随便换个罢。”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却不晓得自己此刻正入着宋大人的梦。
宋隽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梦做了几重。
到最后轻而易举便晓得是梦——梦把当年事描绘得太好,叫人不敢信,窥破是幻境,于是只冷眼旁观着那些光怪陆离。
她梦得见自己父母亲人俱在,虽然一样被按着学了刀剑,却不必在北境苦守那七年,偶然得了机缘,溜出家门随人走镖,把河山看遍,回家时候父亲追着她责骂,母亲笑着把她揽在身后,祖父止了这场闹剧,叔伯们大笑着调侃她:“都有人上门来提亲的年纪了,怎么还是个小妮子性情?”
来提亲的是谁?
她逐着日光去望,看见明晃晃日光下头,摇着扇子面带笑的少年时候的赵徵。
她盯着梦里的赵徵看,耳畔炸着江子期的喝问。
“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