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落下,楚大娘也语气艰涩的开口了,“当年我并不知道这么许多内情,只是那年恰逢一名宫女暴毙,我便将阿秋伪作那宫女遗腹所生的女儿。后来,更是故意将阿秋偷带出宫,犯了内廷的大忌,最后被逐出皇宫。”
阿秋出自名门,一出生便遭受大难,本就惹人怜惜。加上孙阮阮临终托孤,再有先淑妃娘娘的恳求,所以她实在狠不下心去将阿秋丢在宫里劳役房中自生自灭。
许楚眸光明灭,紧紧抿唇,沉默片刻之后嘶哑着嗓音问道:“那楚大娘在去长丽宫处理尸首之时,可曾见到什么人?”
楚大娘轻轻蹙眉,恍然怔住,思索许久之后才说道:“当时我与内廷杂役到长丽宫之时,恰看到先帝带人离开。当时,他身边的确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不过我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却并未见到他的面容。”
萧清朗稍稍缓和了内心的情绪,抬头与许楚无声的对视了一眼。虽然楚大娘的言语并不确凿,可是那个突兀的出现在宫中的锦衣男人,不免让他们想起了许楚梦魇中要取她性命的那个人。
楚大娘出身内廷,对宫中跟京城的达官贵人并不陌生,依着她的眼力只需看身形与衣着便该将人认出。可实际上,她却只对那人的锦衣有所印象,由此可见那人应该并非常在人前想走的官宦子弟。
金陵......肃王一脉......王允......
在那个时候,王允已经被秘密诛杀,所以不会是他。那是否会是那个章秀才见到过的身影呢?
若是将他们所揭露的一连串案件都串联成一个阴谋,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人很可能就是出自肃王一脉的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萧清朗率先来了口,“不知孙太医手中可还有当年孙老院正藏匿起来的脉案记录?”
许仵作乍然听到孙太医三个字,着实愣了一下,须臾之后他才苦笑一声说道:“王爷,时至今日,天下哪里还有孙文南孙太医啊!”
不过他这话,也不过是带着些许感慨跟怅然的叹息罢了。苦笑之后,他还是认真的说道:“我手中的确有祖父跟父亲带出宫的脉案,且是有太医院审核过后盖由印章的案册。另外,当年为承宗皇帝与先帝诊治所开的方子,也是记录在册的。”
说完这话,他就不禁又看了一眼萧清朗,见萧清朗表情淡然,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于是,他便踟蹰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却并不能确定。当初我在研探圣祖之时太医院医术圣手所留下的方子之时,偶然发现方子之中夹杂着一份曾给年幼的肃王诊病之后所写的方子。”
萧清朗见他语气微变,神情迟疑不定,当即皱眉问道:“那方子有何不妥?”
许仵作思虑良久,才一字一句道:“若是单看那药方,的确对风寒之症,对调养身体也大裨益,只是里面有几样药材分量对于调理身体而言下的重了些。我翻阅古籍,却发现其中的白果、当归、蛇床子、川芎、琥珀、红花、桃仁、珍珠、木香同用,只需三剂就可让人终身不孕......而当时,肃王因风寒接连按着那个方子服用了将近六服药......”
萧清朗眼底涌起惊涛骇浪,换句话说,早在肃王还未到束发之年出宫封府的时候,就已经着了道。那么,也就是说,或许承宗皇帝不能生育之事,宫里早就有人知晓,而那个人还费尽心机为他除去威胁......
他双手微微紧握,心里稍作猜想,就知道当初为夺嫡,宫里朝堂是如何风起云涌,又是如何乌烟瘴气的。
就在萧清朗派人将许仵作跟楚大娘带下去暂且安置在客房后,王府的侍卫就前来禀告说是唐乔正求见。
许楚看了一眼萧清朗,低声唤道:“玄之?”
没人的时候,她叫他的字越发的习惯了。
萧清朗抬眸,轻笑道:“没事,该来的总归要来,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又有何惧?”
至少,现在的情形,比他预料的要好上很多。就算先帝哪怕是他身世有异,可肃王一脉也未必血脉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