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底下部位形成的尸斑颜色浅淡,可推断为死者生前曾有过大量失血的情况。”
“额头有明显钝挫伤,且伤口有重叠现象……”许楚一边说,一边将敷着酽醋的棉布取下,却见伤口附近赫然有大片青色瘀伤,“额头有先于伤口出现的虐打伤,疑似撞击桌角等物所留……”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掠过死者的身躯,接着将那尸体翻过来。只见,被酽醋浸泡过的后颈至肩颈左右,赫然有两只呈倒八字状的手印。
许楚取了棉签上前擦拭,接着说道:“后颈有暴力胁迫的痕迹,施暴者拇指跟食指上,各戴一枚饰品。应该是指环之类的东西……”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皆心中一震。要知道,花无病虽然归为丞相之子,可却从未有戴指环的习惯。平日里,他着衣风格虽说极其浮华奢侈,可却对那些佩戴玉环跟簪花的所谓文人雅士十分不屑。
“可能确定?”萧清朗问道。
对于和亲公主身后的伤痕,之前验官查验的时候,也曾在验尸单上标明。只是,当时验官推断,那应该是花无病凶手时所留。
而正是那份验尸单,才成了花无病无法辩驳的理由。可现在,许楚却说,那痕迹并非花无病所留?这事儿,就值得追究了。
许楚点点头,用手中验尸刀的刀尖指着尸体后颈右侧的那个手印说道:“大拇指跟食指关节之下明显有环状摁压伤。”
其实那痕迹并不明显,若非是许楚用单薄锋利的刀刃勾勒出来,许是真会被人忽略过去。
萧清朗见状,眸光一冷,转而看向四名本还趾高气扬的验官,问道:“昨日是谁验的尸,难不成没有发现这事?”
如此端倪没有发现,足以说明除了纰漏,甚至还险些因他们的验尸单让花无病含冤。此事若被证实,日后莫说他们会成为三法司的笑柄,只怕丞相都不会再容的下他们。
这么一下,几人就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其中,为是年长的那名验官急忙说道:“是属下大意了,望王爷恕罪。”
他也不为自己辩解,只管先认错。其实,按常理来说,在验看尸体的时候,就该如许楚这般详细。只是,昨日在宫中行事,他不知其中有多少牵扯,又担心对和亲公主的尸体不敬而惹怒圣上,所以在看到那手印之后,并未仔细查看指印情形。
萧清朗眉头紧蹙,目含冷意的看着开口的验官,半晌之后才说道:“先将那手印拓下,待此间事了,对你验尸不细之事,再做追究。”
那验官闻言,连忙应声,却碍于许楚在查看尸体时候露出的专注,还有满室的寂静跟威压,而不敢发出任何响动。直到萧清朗的视线再次放到许楚身上,他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哀悼一声,怕是自己的官籍完了。
而此时,另外几名验官的态度也肃然了许多,看向许楚的神情也有了些许复杂意味。事到如今,他们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在大周仵作中是如何出众了。毕竟,一个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清秀女子,就这般轻易而淡然的验尸,且手法老道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情形怎能不让他们深受打击?
只是许楚却未在意他们的心情,而是依旧目光沉凝的扫视着尸体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不得不说,这位和亲公主的身材极好,皮肤细腻,凹凸有致,就只看后背腰身就足以让人羡慕的。只可惜,如此曼妙的身躯,最终也只能化作一抔黄土。
查看完体表之后,许楚忽然看向萧清朗问道:“我记得案宗之上,指认花公子的丫鬟,曾说过花公子行凶的过程?”
“据那丫鬟所言,她曾见花无病拽着死者的头发猛烈将其额头撞击在石阶之上。”
在今日之前,许楚早已将那案宗翻看过多遍,自然知道其中的诸多细节。
所以,萧清朗对此并没感到意外。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在小楚开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决断。
其实他想的并没有差错,之前许楚验尸,为了顾及所谓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为了给死者留下个交好的仪表,使死者家属不会太过排斥验尸,所以在查看死者头顶时候,多是会以手仔细触摸发中的每一寸头皮,以确定死者头部未曾被人以火钉等物刺入。
虽说火钉刺入头部,不会是尸体发生出血现象,可若用手触摸,还是会有不同的。
基于这些,她极少给尸体剃发。
不过此时,她却手法利落的将死者颅顶连接额肌跟后枕肌的位置头发剃光。却见那头皮之上,没有任何异样,干净光滑,除了头发渣竟没有一丝出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