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心里清楚,宋德清家的案子只是捎带着被牵扯出来的。可是,既然萧清朗特意提及,定然也是发现那颇有涉及宋德容家惨案之人的风格。
此行已经朝着城西而去,锦州城的渡口在城西往外十里处,是南北运河与崇河的交界处。因为运河连接北海,所以锦州城也有海务布防。
不过到底此时还算天寒时节,运河在锦州城一段还未破冰,所以渡口还十分萧条冷清。也就三五成群的有那么几个老汉,在此处晒太阳,又或者闲聊。
钱有两卷宗上记载,他虽然身为工头且有些余项,不过却依旧住在渡口附近的陈旧房子里。只是念着家里有妻女,且渡口处人龙混杂的,所以将院墙垒高了一些。
如此一来,也无需打听,萧清朗跟许楚只需放眼看着附近凌乱交错的房屋,哪家院墙高一些就可寻到他家了。
“你说那钱家的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不就是被打了一顿么,至于把财神爷家小姐给杀了啊。平常看起来,他也不像是那么胆大的人啊。”
“可不,老实巴交的人,好端端的说犯案就犯案了。只可惜了他那一把子人,跟着这场官司弄得连个货都接不上了。”
“你们懂什么啊,我看他也就表面老实些,实际上狠着呢,不然能在这么多工头里混出名堂来?”
“这话还真有些道理,钱有两年轻时候可是也浑过几年,要不你看渡口的地头蛇都不寻他的晦气。说起来,也就有了他家大闺女以后,他才稍稍转了性子。不过内里,还是有些攀高的年头。前些时候,我可跟他喝酒,他才吹嘘他大闺女有官太太的命呢。”
“何止是官太太啊,他不还琢磨着,让他儿子以后被那官女婿提携着吃个公粮么?”
“你听他咧咧吧,他儿子才都七八岁了,就干咱们这活计还累到哭哭啼啼跟个娘们一样,还吃公粮呢,也不怕人笑话。”
几人说着就连连摇起头来,本来冬日里就没活计,又没什么乐子可寻。所以,他们整日里就是吃吃喝喝然后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而钱有两的事儿,虽然已经过了些日子,可到底是渡口几十年都没发生过的凶案。那凶手还是日日跟他们争抢生意的人,所以此事的影响又怎可能轻而易举的被消磨掉?
许楚闻言脚步微微迟钝一瞬,她循声看去,打量了几人一番。见几人又开始吹起牛来,当即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这里就是钱有两家了。”萧清朗小声提醒道。
许楚点点头,上前敲门。片刻后,里面有了动静,只见一个浑身缟素的妇人红肿着眼皮开了门。
她瞧见门前几人,当即一惊,面容紧张的问道:“你们找谁?”
许楚柔声说道:“我们是宋大人派来的,想要再问几句话,不知大婶可否行个方便?”
那妇人显然生了排斥,她目光带着恨意,咬牙切齿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可不认识。瞧着你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却没想到是宋家那些畜生的说客,赶紧给我滚,莫要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安生。”
说完,她已经随手从门口抽出一把有些残破的扫帚,带着愤恨跟厌恶,冲着许楚抽打过去。
萧清朗脚步一动,上前挥手攥住那扫帚把,而后手上用力将那妇人推搡在地。他目露不悦,刚要开口,却见从屋里匆忙跑出一大一小两个人来。
先来到的,是个年纪轻轻,身形瘦弱的女子。其面容与钱有两夫妇各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钱家长女。紧随其后的,则是身着布衣面容凄苦的半大男孩来,应该是传说中钱有两那个期望颇高的儿子了。
“坏人,不许欺负我娘跟我姐姐。”那男孩见到来人很是愤怒,很显然在钱有两出事之后,他们一家的遭遇绝不可能仅仅是问案那么简单。或许,宋家人又或者宋德清的夫人娘家人曾来报复过。更甚者,她们一家孤儿寡母的在这人龙混杂的渡口,遇到过旁人的欺凌跟挤兑。
要知道,吃绝户的事情在哪个朝代,都不曾真真杜绝过。
“阿吉,快回去。”那妇人顾不上摔倒的疼痛,飞快的将一双儿女藏在身后,咬着牙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家男人已经下了大牢,你们又何必苦苦逼着我们娘几个?难不成,你们真那般狠心,看我们家破人亡不算,还要避着我好端端的女儿剃了头发去做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