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外企高管,James年收入不低,但人总归有弱点。
James的小儿子那年该上小学,想进海城一家国际学校,遗憾的是,找不对门路,拿不到入学通知书。
彼时值暑假,James的妻子带小儿子去培训机构,好巧不巧碰到了一个年轻妈妈,两人相谈甚欢,James的妻子吐露烦恼,而对方恰好有渠道拿到入学名额。
几次接触下来,两位妈妈带着各自的丈夫正式会面。
那位妈妈的丈夫便是到后来James申请调换的供应商的老板。
开学之前,James家收到了入学通知。
这些都是后来查到的,James提交申请已经是开学之后的事情了,供应商那时也没有敲定更换。所以其实中间没有产生直接的利益往来。桑恩月说,那我就很不明白为什么
楼上开窗的包厢忽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气氛升至高峰。
桑恩月抬头看了看,拿过一旁转台上的酒瓶,给自己和芮岚加满,放到隋然这边。
小隋自己来哦。
隋然这才意识到杯子不知不觉空了,淮安的也只剩杯底。
明明是讲她过去的事,当事人也挺入神的样子。
隋然拿起酒,问淮安:要加吗?
淮安送杯过来,谢谢。
续了杯,故事继续。
我记得当时James发作完走了,我问淮安,为什么不换,新供应商基础优势摆在那儿的。
供应商在NIP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不过是几组可怜巴巴的数字。
数据对比出的优势不明显,换掉无可厚非,况且另一位老板已经审核通过。
开工厂做生意本来就有失败的高风险。
种种一切让桑恩月很不解,在她看来,公司内耗的代价远远高过更换供应商。
然后淮安说,转嫁的隐性成本高,而且
说到这里,桑恩月停下来,下巴一抬向隋然,眼神意味深长:说起来,上次小隋跟我讲是因为一个学姐创业失败,才想到做这行,具体呢?
哎?乍然间从故事中脱离,隋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桑总怎么忽然Q我?
我讲累了,得歇会儿,换你讲。桑恩月眯眼一笑,公平交易。
隋然左右看看,三个人都很期待,淮安竟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没什么好说的啊。
隋然揉了把汗湿的额头,梅子甜酒不上头,没什么劲儿,不过被三双眼睛看着,止不住冒汗。
学姐为了创业,先后找了两家咨询机构,第一家说一条龙服务,结果光注册一项就花了近半年。换到第二家找场地啊什么的都挺不顺,学姐几年攒下的钱都快花光了,事儿一件没办成。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学姐的心也越来越凉,后来小团队喝酒到深夜,她抱怨社会怎么这个样子,说社会给她上的第一课让她怀疑以后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她还不如回家卖桃子。
隋然停了停,换另一只杯子喝水。
芮岚急不可耐地问:然后呢?
隋然水喝一半,接着说:然后学姐一毕业就回家继承家业了。她家在老家有八千多亩果园。刚好赶上网商的风潮,在当地做的很不错呀。
说着,她在网上搜了下学姐的名字,喔一声。
去年还是市优秀青年企业家呢。
楼上不知何时关了窗,室外只听流水潺潺。
餐桌静寂好一阵子,桑恩月和芮岚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笑出声。
隋然依稀听到耳旁也有一点气声,但被对面盖过去了。
桑恩月调出手机二维码,啪地放到芮岚眼皮子底下,我赢了,愿赌服输啊小岚。
我可没说要赌。芮岚盖紧了手机,不认。
隋然怀疑梅子酒后劲儿上来了,脑内一阵云绕雾罩,搞不明白对面两位在做什么。
随后,淮安的提问把她的注意力从对面转开,所以,你选择了这行?
隋然迟疑了下,嗯。
一般人知道她因为学姐创业失败才选这行,都不会再往下问,隋然也很少讲到个中细节和后续。
老实说,关联不大。
学姐高她两届,她给学姐打杂跑腿半年,除了散伙前小团队喝了个酩酊大醉,学姐抱着她哭了一场之外,没有过多深层次交流。
不过那几年有部讲蝴蝶效应的电影在校园内很火,隋然很喜欢,反复看了好几遍。
导致她后来惋惜之余,总不自禁地想:万事开头难,如果那时学姐遇到一个负责任的中介机构,事情顺利些,学姐的创业之路会不会走得更长,更远?
也因此,两年后,隋然在毕业前临时决定放弃本专业的就职方向,继而投身到目前所在的这行。
追根究底,学姐创业失败跟她转行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强行关联缺乏力度。
但有时候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契机促使人做出改变,继而影响很长一段的人生轨迹。
一阵夜风袭来,隋然打了个寒颤,蓦地回神,拍拍脑门,从淮安眼中移开视线。
她果然不能碰酒,哪怕是酒味饮料。
对面赌,不赌的口舌论战终以芮岚扫码转账告终,她老大不高兴地收起手机,好啦,该恩月姐了。
淮安这时却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隋然之前生怕她又悄悄买单,先一步找服务员结过账,叮嘱柜台后续的消费也由她算。
闻言没放在心上,随淮总去了。
收了红包的桑恩月心满意足,在芮岚的提醒下接着刚才讲到的地方道:
小隋当时好像刚好来找她送什么文件,不过小隋你在外面,我在里面,咱俩没碰上。
回来以后她就拿小隋举例子,说决策层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改动,实际上对相关人员影响很大。旧供应商跟NIP合作已有十年,如果失去NIP,很可能后面没办法办下去,就会有数百人甚至上千人面临失业的危机。
她说,整天来去高楼大厦,衣着光鲜地游走在所谓的上等阶层。回办公室对着屏幕看一列列数据,时间长了很难会想到那些成本啊、盈利之类的背后也有很多人的工作成果。
反正那天的事对她触动很大的,她决定把James在她办公室发作这件事上报给总部。我还劝她来着。
听到这儿,隋然心里发笑:这不就跟她拿学姐做幌子一样么,淮安离职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哦对。桑恩月一条腿盘在椅子上,扭身朝向芮岚,问,淮安有个马克杯,小象那个,蓝色的,记得吗?
芮岚掸了掸手旁的玻璃杯,哪能不记得,她可宝贵那杯子了。
桑恩月说:我劝她不要意气用事,她本来也没那么大气性,结果前台给她送了这杯子,不知道点到她哪根筋了,执意上报。
杯子。
隋然往藤椅里缩了缩,努力缩得更深。
她想起来了。
她似乎很不巧赶上了淮安跟James的争执现场?
那时候NIP项目进行到尾期,前台跟她很熟了,送文件过去一般直接放她进去,那天也不例外。
她到淮安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突然听见里面杯碟打翻的声响,隐约还有吵嚷的粗重男声。
她悄悄退回前台,估摸隔两三分钟给淮安发信息,说她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