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内心剧烈波动着,因着方才两人识海相连,此时余韵未消,谢衍也便多少察觉出一点。
谢衍一手贴着她脸颊,缓缓向下,摩挲在她下巴上,颇无谓地开口,“一不留神,便同你说得多了些。”
他凑近一些,贴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脖颈上,璀错登时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
却只听他蛊惑般轻声道:“你选罢,等此间事了,是随我回神域呢,还是你自己做个了断?”
果然。璀错在心里呵呵了一声,不等他仔细解释他这个“做个了断”是什么了断,便自觉道:“神域也还行。”
谢衍听出她话里的勉强,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同她道:“其实也还有个选择。”
璀错趁机坐起身子来,“什么?”
谢衍也半支起身子来,懒散地用一只胳膊撑着,闲闲道:“方才忘了同你说,前尘镜为何对我一族意义重大。”
“凤凰确有涅槃之能,从某种意义上说,可谓是不死不灭。但相应的,凤凰涅槃后,会丧失涅槃前的一段记忆。唯有以千年修为为祭,照亮前尘镜,方能自镜中窥见那时的记忆。”
这也便是为何前尘镜这样一件落到旁人手里略显鸡肋的神器,独独被他如此重视,甚至能作为凤凰的镇族神器。
璀错费了番功夫才明白过来。
涅槃火有重塑神躯之功效,但同时,会将涅槃前的一段记忆作为因果燃掉。
燃掉的这段因果,便是导致涅槃的直接原因。
换句话说,涅槃后的凤凰会失去涅槃前的记忆,但不是全然失忆——常识类的记忆都还是在的,忘记的是导致他涅槃的人事。
璀错理了理,谢衍在战中涅槃过一次,按理说是会忘了这场大战中的前因后果的——包括那道天雷。
但是她却自他识海,看到了他涅槃前完整的过程。前尘镜自大战后便失了踪影,也便是说,谢衍不可能是借前尘镜看到的记忆。
总而言之,他在后来,又涅槃过一回。
可自那场大战后,整个三界海晏河清,谢衍作为唯一的神君更是无可匹敌,又有什么能伤得了他?
璀错思衬着,他自个儿也必然是不知道的——不然他也不必寻前尘镜。
而她思来想去,整个三界敬他畏他,就连天宫也仍要仰仗着他,自然是打心底里不愿神君有恙的。有这个胆量伤他,且又伤得了他的,估摸着还得是那虚无缥缈的“天道”。
“我给你出个主意,”谢衍出声打断她的思索,吊儿郎当道:“你若是不愿随我回神域,也不愿折损自己,就只能对我动手了。运气好些,能杀得了我,我涅槃过后,便不会记得你。”
他话里带着两分真诚,偏偏态度又玩笑得很,似真似假的叫璀错听不明白,“赌一把?”
璀错竟当真权衡了一会儿,问道:“你能不还手么?”
谢衍笑得很慷慨,“不能。”
璀错清了清嗓子,“我想了想,神域也还不错。里头定然灵力充沛得很,有利于修行。”
谢衍瞥她一眼,“你那道,修不修的也没什么。”
璀错岔开话题,同他商议了一会儿何时去阴都云云。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浑身上下摸了一遍,紧跟着又去摸谢衍身上。
谢衍挑眉,任她上上下下摸了一遍,见她还打算伸手进他里衣里,方及时抓住她手腕,无奈问道:“找什么?”
璀错头一回慌了神儿,问他道:“司命给我那块玉玦,你瞧见了么?去东南宫前还好生生在我身上,怎么突然不见了?”
谢衍沉吟片刻,“玉玦系在你身上,不会轻易掉了,虽你仙力被隐,但若是有人近你身,我也会察觉。”
璀错抿了抿嘴,断定道:“只能是我们入前尘梦时,神魂离体那一阵儿了。是妄邪?”
但她不明白,妄邪要她一块玉玦作甚?
“不好说。”谢衍画了一道追踪符,悄无声息地汇入空气中,寻着璀错的气息而去,“也可能是修为比妄邪更高一阶的存在。”
第36章 谢衍果然从未叫她失望过……
谢衍的追踪符很快便有了消息。玉玦的确还在东南宫中, 其上除了璀错的气息,还沾染了一人的气息,却并不是妄邪。
那人能在妄邪的眼皮子底下, 取到想要的东西,必然不是什么善茬。
两人眨眼间便来到东南宫的宫门前, 因着有令牌在身, 这回进去便容易得很, 连巡逻的阴兵见了他们身上的令牌, 也是恭恭敬敬地放行。
璀错颠了颠令牌,传音给谢衍,“我们兵分两路, 我去寻妄邪,你去找找拿着玉玦的那人的行踪。”
她仍藏着仙力,若是遇上那人, 行动颇受限制, 还不如去找妄邪试探试探来得稳妥。
有了令牌,两人在整个东南宫畅行无阻。璀错寻思着, 以谢衍的水准,少她一个拖累, 行动起来该是更方便些,追查个把人自当不在话下。
他们来这一趟,速度已是极快。谢衍不好大动干戈地大面积搜查,只能循着痕迹跟上去。
他亲手画的追踪符同寻常追踪符不同, 不仅能追寻实时的位置, 在一定区域范围内,还能查到它先前的位置变动。
此时东南宫的整个影像皆出现在他识海里,符咒将他追查的气息出现的位置一一作了标记, 勾勒出一条行动路线来。
追踪符停在另一侧的宫门处,再无丝毫偏动。
谢衍过去时,那处宫门附近毫无异样。他倒也不急,随手从宫门旁用来装点的树上摘了片叶子,在手里转着。
他手倏而一顿,紧接着叶片飞出,如利刃般割裂空气,却在空中像受了什么阻力一般一滞。
谢衍当即一道妖力打过去——妖力虽只是他提了神力转化而成,不及他原本的力量半分,但他修为之深,这一下也非什么人都扛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