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察觉,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步子停住了。
谢衍刻意放缓了步子,却感知到小姑娘的灵核随着他一步步走远,愈发远了些。
他回头去看。
只见小姑娘将旁边一个山洞上悬着的藤蔓拨到了一边,猫着腰正准备进去。
谢衍长出了一口气,“你又要做甚?”
璀错直起身,略带些愕然地看看他,又看看山洞里,而后礼貌性地发出邀请:“严歇,你要过来坐坐么?”
谢衍走过去,“你这又是要捉什么精怪?”
神域。
玄鸟族族长战战兢兢等在神殿外——虽对外他们一族从不承认,但当年同神君结的梁子,历代族长都传过话。
凤凰神族什么都好,就是小心眼这一项,昔年是闻名神域的。可如今,怕是只有他们这一族,知道神君这个……特点了。
族长暗暗打算着,要趁拜谒神君这个机会,再争取表现一番——族内有妖君前一阵子机缘巧合下,拿到了一片前尘镜的碎片,献给神君是正合适。
前尘镜本就是凤凰一族秘宝,可惜在那场大战中碎裂,而后便失了影踪。因着是秘宝,具体有些什么作用,旁人也不得而知。
总之,神君虽未一门心思刻意去找,但断断续续寻碎片也寻了有些时日了。
族长正等着神殿里传消息下来,却不想收到一只信灵。那信灵周身裹着熊熊烈火,倏而出现在他面前。
标志性的烈火令他迟疑了片刻,他扭头看向四周,发觉除了他外,并未有人察觉信灵的存在——这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族长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神君未下神令,只用了信灵,想来是私事。只是什么私事,能找得到他头上去?
他还未来得及惊疑,信灵上的信息便浮现在他识海里。神君说,要他在族中捏造一个妖君出来,名严歇,身份是玄鸟族少君。这身份是神君自个儿要拿来用的,要在三界之中都瞒得过去,其他的叫他看着办。
族长浑身一软,手中捧着的前尘镜碎片差点掉下去。
妖族少君,指的是族长之子。而他底下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大少君排到八少君,旁的不行,诨名倒是闯出来一堆,给神君挪了身份去用不合适。
要符合神君提的要求,那便只能……是他的私生子了。
族长一时情急,仙诀什么的忘了个干净,只往前一步径直化成原型,振翅朝北山飞回去。
山洞内。
谢衍已经接受了好好一个仙子能在这儿一住便是许久的事实。他现下只觉得,宋修当初叫她管家,多半是对她信任得过了头。
璀错坐在寒玉榻上——这是整个地方为数不多的几件能看的东西了。
谢衍便只能站着。
璀错瞧了他两眼,于心不忍,往旁边挪了挪,拍拍榻上的空地儿,叫他道:“不如你过来坐会儿?”
她这动作叫谢衍微微有些晃神——在她还是晏云归的时候,常这般叫宋修过去。尤其是她刚到凡间那阵子。
谢衍毫不客气地坐过去,而后对她道:“你起来。”
璀错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依言站起来,扭头问他道:“起来作甚?”
谢衍往后一靠,“你堂堂一个仙君,不晓得不能与刚认识的男子坐同一张榻上么?”
璀错颇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妖族怎的这么大的规矩”。
谢衍看她这儿委实是看不下去,叹了口气,站起来替她收拾。
他一身神力,本是有创世之能,何况区区一个小山洞。只是不好在她面前显露,只能借着妖力的幌子,一点点整饰过去。
期间他支使着璀错做这做那——璀错看在收拾的是自个儿住的地方的份儿上,乖觉得很,并未同他计较。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总算有了个样子,不再像是什么精怪临时挖的窝。璀错这才想起什么来似的,随口问道:“你为何会做这些?”
玄鸟族并非什么小族小类,他堂堂一个少君,一应住行修习该是都被妥帖照顾好的,没道理会学着做这些。
谢衍手上的事儿未停,搪塞道:“我小时候总孤零零的一个人,倒也不是刻意去学的,不过是试着做,做多了,便会了。”
神族覆灭后,神域里漫长的以千计数的年岁里,只他一个。他虽是神君,受三界敬仰,但在望不到头的冷清里,除了没日没夜的修炼,总要去做点什么的。
他自那时起便试着些有的没的,时日长了,试得多了,自然什么也会一些。
璀错的注意显然聚焦在了他前半句上——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能感同身受,她看了一眼他的面色,小心翼翼问道:“为何没有旁的小妖君同你一起?”
谢衍抬眼看她,慢慢道:“因为同我一起,他们会自卑。”
第23章 什么人?算是仇人罢。
璀错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他。一个修至天妖,尚还入不得上界的妖君,幼时竟还能被同类排挤,也没听说近些年玄鸟族式微,怎的族中妖君便不济到这个份儿上了?
不过才刚认识,便接连揭人家伤疤,璀错多少有些于心不忍,琢磨着问点什么能叫他说着高兴些的。她想了想道:“那你爹娘——族长同族长夫人,该是很关心你的。”
妖族少君,有个显著的好处——自幼是养在爹娘身边的,且爹娘早便得了道,能一直伴在身边,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有人疼有人爱的。
谢衍手里正把玩着一块长条状的乌木,闻言手一顿,那乌木一时没拿稳,竟掉了下去。
璀错见他唇角紧绷,视线微微垂下来,那双好看到显得风流的桃花眼这般看起来,无故露出几分易碎的脆弱,明知是错觉,仍是叫人揪心得很。